洲渚又道:“你剛才批評我的那一番話,我可以理解為你在勸說我接受這份月入四千錢的工作嗎?”
池不故語塞,半晌才道:“我沒有。”
實際上,洲渚並非只能從“賣配方”與“給李青瓷打工”中二選一,她還有一個想法。
第16章 吃醋
洲渚說道:“你說我以技術入股,與其製糖分利如何?”
池不故沒聽說過還能以技術來與東家分利的,但聽了一下洲渚的詳細計劃,又覺得此計大膽,卻能盡可能地保障洲渚的利益。
而且只要將洲渚與糖寮的利益綁定,李青瓷也不必擔心洲渚不肯為糖寮盡全力,一個高瞻遠矚的商人極有可能會答應洲渚的條件。
可問題是,李青瓷會有那麽長遠的目光嗎?
還有,洲渚始終是浮客,任何人都能以此輕易拿捏她,李青瓷會甘心讓洲渚從他這兒分走糖利嗎?
回去的路上,池不故順道去了趟天寧寺,向慧平住持檢討自己看管漏澤園不力。
慧平住持沒有呵責她,甚至聽說了洲渚的事後,還寬慰她:“她雖是浮客,但你能收留她,可見心懷慈悲之心,佛祖知道了定會褒獎你的所為。至於漏澤園那破損的屋子,老衲便寬限你三個月,你只需趕在台風季前將其重建好,官府那兒也不會追究的。”
這三個月裡,池不故只需每月出兩千錢,便能攢夠重建東舍的錢,而剩下的三千錢,只要省吃儉用也夠她們生活的了。
話雖如此,洲渚卻沒打算繼續心安理得地白吃白住。
在她打算去找李青瓷洽談之時,池不故按住了她,道:“再等等,你如今的身份很容易被人拿捏,所以得先摸清楚李青瓷的底細,最好也拿住他的把柄。這樣你們在談判時,即便無法與他抗衡,至少能守住底線。”
“怎麽摸?”
池不故揉了揉眉心:“你別管。”
洲渚聽她的意思是要攬下這事,於是道:“池不故,你可不要以身犯險。”
池不故張了張嘴,後又別過臉去,淡淡地道:“你還不值得我去犯險。”
洲渚撇撇嘴,真不愧是萬年單身嘴!
……
之後兩日,池不故出門的時間會比往常長一些,但每次都會先準備好早食,將自己的那份帶走,洲渚那份則放鍋裡熱著。
洲渚一個人待在漏澤園,也不寂寞,因為杜佳雲偶爾會來尋她嘮嗑。
“阿洲姐姐沒有去新湖,可把我爹氣得夠嗆。”杜佳雲坐在東舍廢墟的殘壁處,說起這事,她的語氣透著些許幸災樂禍。
洲渚納罕道:“你爹被氣著,你看起來有些高興?”
這丫頭比她在青春期時還要叛逆呀!
杜佳雲晃著小腳丫,笑容微微收斂,似乎有些感慨,道:“他們呀,就該受些教訓,省得太過自以為是。”
通過她的口,洲渚得知,原來杜佳雲的祖上曾闊過,當過官,但因為不善經營家業,也沒有幾個弟子有讀書的天賦,於是到了杜佳雲父親杜段這一輩,杜家就沒落了。
杜段考科舉好幾次都不中,為了讀書還險些掏空家底,最後不得不放棄走仕途,守著最後那兩百畝田過日子。
然而,他讀書讀出來的酸腐思想卻沒有改變,反而因為自身的遭遇,變得更加封閉。不僅有讀書人的清高自傲,還整日將女子的三從四德掛在嘴邊。
讀書不僅不能為他明智,反而讓他變得愚昧腐朽,還信奉巫筮。
至於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之下的杜佳雲,為何會如此大膽叛逆,顯得特立獨行,那是因為杜家三郎從小體弱多病,一家子的重心都在他身上,作為最晚出生的她,因是女娃,沒能得到任何優待,甚至她剛滿周歲就被送去了她姨家代為撫養——連她的名字都是姨父起的。
直到她十五歲及笄,也就是去年,考慮到養大她的姨父姨母終究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她的終身大事還需父母做主,她才被送回杜家。
因此她對親生父母的感情十分淡泊,又因她那姨父姨母是明事理的人,受他們的影響,她比杜家人更能明辨是非。
不過她到底是杜段的女兒,即便再明事理,在父權的壓迫下,也無法做更出格的事情,因此她十分憧憬那些能走出家門,無拘無束的女子。尤其是像洲渚這般,連海外都去過的女子,令她充滿了好奇和向往之心。
在她看來,洲渚在經歷了家破人亡,還有被吃絕戶之後,並沒有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反而鼓足了勇氣去尋找失蹤的兄長的下落。她獨自出行,無畏狂風暴雨出海遠洋,她甚至還在異國他鄉獨自拚搏了三載,這份堅韌不拔的心性膽量,是很多人這一生都無法企及的。
捏造的經歷被當了真,還被人如此憧憬著,洲渚絲毫沒有欺騙少女的心虛,畢竟她的確經常全國各地滿世界飛,要說見識,肯定比這兒大部分的女子要廣闊一些,雖然她無法如實告知少女這個時期的南洋諸國之風土人情,但她可以滿足少女對於外面世界的好奇之心。
“大食國往西是埃及,那是一個黃沙遍地的地方……”
杜佳雲眼睛都瞪大了,十分震撼:“原來大食國不是離我們最遠的國家呀!阿洲姐姐你去過埃及嗎?”
洲渚當然去過,可在這兒她不能這麽說,便道:“我哪有機會去呀,只是在佔城時,聽注輦(今印度南部地區)的商賈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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