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到第三天,同樣的一段路,牽手只會中斷兩三次。
近距離同行,同處一室,一起吃飯,擁抱,長時間牽手,表面上,她們好像和正常的戀人沒什麽區別。
臨近七月,端午節到了,阮書西回了西城陪家人過節,與沈綠絨的治療中斷了三天。
期間,兩人每天都會視頻。
沈綠絨單獨的治療仍在繼續,可效果仍停留在最初的階段,比不上雙人治療的進度,又因為與阮書西分別,心情本就低落,沮喪感加重了。
阮書西回來的那天,沈綠絨無法去機場接她,就提出到學校附近的地鐵站接她。
那是傍晚,又是學生返校的高峰期,阮書西有些擔憂,勸她在小區門口等她就好了。
可沈綠絨執意想試試。
阮書西隻好答應了。
第65章
地鐵站離學校東門比較近,步行一兩分鍾的距離,而南門到東門,有十五分鍾左右的步行距離。
按阮書西給的到站時間,沈綠絨提前半小時出發。
進到校園,正是晚餐時間,也正是學生放假後的返校時間,校園內人來人往,人口密度達到每三平方米一人。
沈綠絨盡量走人少的地方,步伐很快,但還是感到渾身不適。
等走到地鐵站,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而地鐵站附近,人更多,人口密度在每平方米一人。
沈綠絨試了好幾次,實在無法靠近,最終站在離門口五十多米遠的小角落。
天色漸黑,被綠蔭投下陰影的小角落顯得更黑,隔著人行道和非機動車道外的大馬路被兩三米來高的綠植擋住,噪音和車燈都被隔絕。
而人來人往的交談聲那樣清晰,仿佛就在耳邊,飛沫如成群的飛蟻般嗡嗡靠近。
越來越大聲,越來越近。除此之外的一切聲音,卻幾不可聞。
路燈亮起前的黑暗吞噬著角落,恐懼一點點被放大,沈綠絨克制不住地顫抖,視線逐漸有些模糊,她慢慢蹲下,環抱著自己,額頭靠著膝蓋。
為什麽?
她只是想接女朋友回家,為什麽都做不到?
恐懼和巨大的挫敗感將她包裹。
阮書西出站後,沒有看到沈綠絨的身影,打了一個又一個電話,都無人接聽。
本就擔心,這樣一來,擔心變成了害怕。
她一個人一路過來,會不會出事?
阮書西不繼續在原地等了,邊打電話邊往東門的方向走,這是接人和回學校的必經之路,進入學校前,應該不會錯過。
還沒走多遠,她就聽到了電話鈴聲,循著聲音,在一處凹陷的灌木叢中看到了蹲著的沈綠絨,連忙跑近。
“師姐!你怎麽了?還好嗎?”阮書西蹲在她面前,想碰她又怕反而嚇到她。
熟悉的聲音,將那些縈繞耳邊的聲音,將充斥腦海的惡心又恐怖的畫面,將落在周身的髒東西,通通都趕走。
世界安靜下來,沈綠絨抬起頭,看到了阮書西擔憂的臉,看到了她身後一一亮起的路燈。
她帶著光明,驅趕走了她生命中的黑暗。
阮書西的手在她眼前晃晃,聲音輕柔:“能聽到我說話嗎?”
沈綠絨點下頭。
“西西,我好沒用。”她的聲音帶著微微的哭腔。
還能開口說話,阮書西松一口氣,連忙安慰:“怎麽會?多厲害啊,一個人走了這麽遠的路來接我欸。路上肯定很害怕吧?可是害怕也走過來了欸,我覺得很棒很厲害呢。”
沈綠絨搖著頭,不,不是這樣的,她沒有她說的那麽厲害。一直以來,她們也在誇大她的表現,她其實沒有那麽厲害。
“你不相信我嘛?”阮書西試著拉拉她的手,“我們才治療一個月誒,可是你都可以和我正常相處了,今天還敢到人多的地方,不厲害嘛?”
沈綠絨將手從她手裡抽出來,蜷縮的手指痙攣著。她看看懸在半空的手,又看看阮書西。看吧,她沒有那麽厲害,明明已經適應的人,在分別兩三天后,再接觸,熟悉的抗拒和難受又襲來。
阮書西有點不知所措,如果沈綠絨的病不是潔癖,此時面對她的恐懼和沮喪,她還可以抱抱她,這會比空泛的言語更具有安撫的作用。
言語無法安慰,她又抗拒接觸,阮書西實在沒辦法了。
彼此沉默了會兒,阮書西開口:“師姐,我就在這兒,會陪著你,不會離開你,你想一想我們開心的事,好不好?”
沈綠絨慢慢點下頭。
“我就在旁邊一點哦,我打個電話,馬上回來。”
沈綠絨沉浸在回憶兩人開心的事情中。
阮書西給祝醫生打了電話,告知了今天的事情,以及沈綠絨此時的情況。專業人員,應該更擅長處理這樣的突發情況。
“讓我和她說說話。”祝醫生聽完後說。
阮書西回到沈綠絨跟前,手機開了免提,輕聲說:“師姐,祝醫生想跟你說說話。”
沈綠絨忽地抬眸看她,目光充滿失落。
她的西西,也拿她沒辦法了嗎。
她忽然有種摔落到世界之外的感覺,那裡荒無人煙。
沈綠絨的雙眸逐漸黯淡下去,垂下眼眸,盯著亮起的屏幕,開了口:“祝醫生。”
“嗯,我在,你還好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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