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蘆,對不起。”
清蘆沒有說話,她只是伸出手,顯出那顆珍珠。然後,她把那顆珍珠狠狠地摔在了清蔚面前。
“你走吧,從此以後,你做你的人,我做我的魚,你我姐妹恩斷情絕。這珍珠你也不必再給我……你余生都休想踏進這洞庭湖半步!”清蘆說罷,便轉過身去,不再看清蔚一眼,可她眼中卻流下兩行清淚。
她在說氣話。
清蔚看著清蘆的背影,眼角也流下淚來。她伸出手抓起了那顆珍珠,仔細瞧了瞧,塞進了懷裡放好。“清蘆,”清蔚垂眸說著,似有些哽咽,“做魚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有你這樣的一個妹妹。可惜……再見了。”
她說罷,便站起身來,去了。
“你沒有去找她嗎?”蘇商商忙問。
清蘆紅了眼,道:“沒有。”她的眼裡盡是悔恨。
她是氣姐姐的。她想,若姐姐不要她了,她又何須上趕著去找姐姐?
除非姐姐自己回來,不然,她是不會主動去尋的。
“我當時還是幼稚,不懂人世險惡,只顧著賭氣,竟就放心她一人在凡間……我好傻,我該去找她、去保護她的。”清蘆說著,捏緊了手上的茶杯,茶杯受不住清蘆的法力,刹那間變成了碎片,割破了清蘆的手掌。
“她這一去,就沒有回來嗎?”蘇商商忙去為清蘆處理傷口,又問清蘆道。
清蘆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自然……還是回來了。”
聽見這話,蘇商商本該如釋重負,可她知道故事的結局並不美好,見清蘆如此,她心裡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只聽清蘆接著道:“可等我再見到她,已經是二十年後了。”
這聲音裡有著說不出的悲涼。
二十年,對於妖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
一個尋常的雨夜,清蘆正在閉關修煉,忽然心中一痛,渾身泛起寒氣。她被迫停了運功,坐在青石之上急喘不止。
過了好一陣,清蘆才完全緩過來,可她心裡的不安卻完全沒有消失。她終於忍不住,破關而出,直向水面遊去……她想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這樣或許會好受些。
可是,還沒到水面,她便愣住了。
眼前漂過了一具屍體,一具女屍,一具面容酷似自己、但刻滿了滄桑的女屍。
清蘆呼吸一滯,隨即心中一陣鈍痛。
“姐姐!”清蘆忙喚了一聲,上前擁住了姐姐的屍身,拚了命地想給姐姐輸送靈力,救她回來。
“姐姐?”她輕聲喚著,期盼著姐姐可以回應她……可姐姐終究還是沒有。
姐姐已經沒了呼吸了。她面容憔悴,從前烏黑的長發裡如今摻雜了不少銀絲,她的身體也十分瘦弱,根本不像是一個大戶人家夫人該有的模樣。
清蘆以為,姐姐在人間會過上很好的日子……她不該是這副模樣的!
她緊緊地擁著姐姐,拚命地試著各種辦法想挽救姐姐的性命,可卻回天乏術。姐姐已經斷了氣,任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得了。清蘆聽著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又看著姐姐慘白的面容,終於繃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卻又卷入了水波。
“姐姐――”她撕心裂肺地喊著。洞庭湖刹那間翻起萬丈高的巨浪,直衝天際,又狠狠落下。
“你知道在這二十年裡,我姐姐都經歷了什麽嗎。”清蘆看向蘇商商,紅著眼睛,問。
蘇商商沒敢回答。只聽清蘆忍著恨意咬牙道:“那個凡人,負了她!”
清蔚雖死,但清蘆發現她屍身的時間比較早,魂魄並未完全離去,因此清蘆還能感知到姐姐的部分記憶。於是清蘆連忙封住了姐姐的魂魄,窺視了姐姐的記憶,她想知道姐姐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會落魄至此?
可這一看,她的恨意便再也壓不住了。
在離開洞庭湖後,清蔚用珍珠換來了一副凡人的軀體。清蘆沒有從姐姐的記憶裡看到幫她做這些事的人是誰,隻體會到了姐姐脫離魚身時的剝皮刺骨、魂魄抽離之痛。
或許是因為太痛了,清蔚關於這部分的記憶裡只有疼痛,再無其他。那顆珍珠自那以後也徹底消失在了清蔚的記憶裡,不知流向何處了。
而呂鏡則在一個良辰吉日,把清蔚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地娶進了門。如今的呂鏡不再是一個窮酸書生,而是一個頗有幾分美名的風雅才子,有許多達官貴人爭搶著與他結交。
他們過上了世人豔羨的生活,他們的伉儷情深,一時間傳為美談。當時的清蔚也以為,他們可以如諾言裡的那般,一生一世,同生共死,同甘苦,共患難。
可塵世之事,總是事與願違。
原來,清蔚在嫁給了呂鏡之後,是曾有過幾年神仙眷侶的生活。他們還有了一個兒子,名叫呂封。呂封雖不算聰明,但相貌俊俏,又忠厚老實,十三四歲時便已是當地有名的俊秀公子了。
可不知什麽時候,一切就變了。呂鏡開始學著別的大戶人家,納了妾,府裡的年輕姑娘也就越來越多了。自然而然地,清蔚在呂府也成了個擺設。
呂府早已是當地有名的大戶人家,呂鏡也早成了名揚天下的名士,因此,呂鏡納妾在旁人眼裡不過只是又一樁風流韻事罷了,可於清蔚來說,卻是第一把刺破她美好幻想的刀。
呂鏡不自覺地開始冷落清蔚,整日和小妾們廝混。他的小妾可真是多啊,多到清蔚都記不清名字了。小妾們也有了孩子,有男孩,有女孩,其中不乏聰慧的,因此,看起來不那麽聰慧的呂封也被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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