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也不知蘇商商為何突然發了這麽大的火。
梁蕖來時,只見到蘇商商抱膝縮在角落裡,小小一隻,抽泣不已。梁蕖見狀,連忙上前,把蘇商商拉進了懷裡。
“商商……”
“阿蕖,我知道我錯了,可我怕。”蘇商商終於忍不住趴在梁蕖懷裡哭出了聲。她知道自己今日一時情緒失控,趕走了張貴妃,實在是闖了大禍。
梁蕖緊緊擁著蘇商商,她想說些話來安慰她,可卻不知該說什麽。蘇商商畢竟不比梁蕖,她無法在看到許多同類屍身之後,還能保持著淡然和鎮靜。
更何況這還是一隻沒有尾巴的小狐狸。據說,她的尾巴也是這樣被獵人砍去的……她怎能不怕?
“我怕我有朝一日也會成了那箱子裡的狐裘,我一看到那些狐裘,就想起我自己的尾巴,”蘇商商縮在梁蕖懷裡,抽泣著說,“我的尾巴很可能已經是凡人衣服上的裝飾了,我,我怕……”
“你的尾巴……”梁蕖想起了蘇商商真身上的那一截短短的尾巴,平整至極,一看便知是被利器割去的。想到此處,梁蕖不禁更加心疼起來。
“小時候,別的狐狸都有尾巴,又大有漂亮,單我沒有。雖然昌靈長老時時護著我,可有的知道,有許多狐狸會在我的背後笑話我沒有尾巴……我……”蘇商商說及此處,已是哽咽難言。
沒有尾巴,對她這個小狐狸而言,一直是心中深藏的傷。在夢裡,她也常常念念不忘地去尋找自己的尾巴,只是可惜,她什麽都找不到。
她的尾巴就這樣輕易地消失了,無影無蹤,不留痕跡。
“不怕,我在,”梁蕖不住地安撫著她,“我會保護你,我會保護你……有我在,別人休想傷到你半根毫毛。”
梁蕖一邊安慰著蘇商商,一邊又不住地在心裡盤算著這事所有可能出現的後果。
她今日一進宮,便聽說了蘇商商把張貴妃趕出清涼殿一事,這事傳得沸沸揚揚,想來張貴妃的面子定是掛不住的。
張貴妃那樣愛面子的一個人,蘇商商送了她幾匹做衣服的料子,都會激怒了她,更遑論如今蘇商商直接將她掃地出門?梁蕖想著,不禁微微蹙眉:張貴妃在宮裡並不算勢單力薄,她育有一子,又有母族支撐,實在不是蘇商商這個西吉國的假公主能比得了的。
若是張貴妃突然發難,蘇商商不靠著點別的手段,只怕是要吃些苦頭的……
想著,梁蕖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她的眼裡忽然陰鷙起來。若是蘇商商看到她如今的眼神,只怕又要被嚇得渾身發抖了。
還好蘇商商如今在她的懷裡,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睛。
梁蕖想著,輕輕拍打著蘇商商的背,心裡那個大膽的想法已然形成了一個初步的計劃。至少,她可以拖過夏至,在夏至之前,給這清涼殿一點安寧。
“阿蕖,我該怎麽辦呀?”蘇商商一邊哭,一邊還不忘問梁蕖,“我得罪了張貴妃。”
“沒事啦,”梁蕖故作輕松地安慰著,“傻狐狸,這只是一樁小事,你不必把它放在心上。再不濟,還有我呢!”
梁蕖輕笑著,揉了揉蘇商商的頭髮,又給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安撫了蘇商商之後,梁蕖回到國師府。她將房門緊閉,於黃昏時分在房裡點燃了一炷香。看著這香點燃,梁蕖在蒲團上跪了下來,閉了眼,念念有詞了幾句。
一陣微風乍起,吹起梁蕖鬢邊發絲。梁蕖睜開眼,從容起身,對著半空中行了一禮。
“弟子見過師父。”她說。
“你如今很少主動找為師了,說吧,什麽事。”又是只有那沙啞的聲音。很顯然,這一次,她的師父並未現出真身。
梁蕖語氣平淡:“弟子有一不情之請。皇宮裡有個妃子和弟子不太對付,弟子怕她壞了我們的事,想讓她在夏至之前安靜一些。”
“這算什麽難事?”沙啞的聲音輕輕一笑,又疑惑地問著,“從前你還是個小道姑,為師可以幫你裡應外合,製造出一系列假象來哄騙那蠢皇帝。可這對如今的你來說應當不是什麽難事,怎麽竟還要找為師來?”
梁蕖垂眸道:“因為,弟子想趁此機會,讓這天下更亂一些。”她毫無感情地說著,語氣裡盡是淡漠。
“哦?你要怎麽做?”那沙啞的聲音問著。
梁蕖似乎是在微微笑著,但她的眼神空洞至極,空洞的有些悲涼:“也沒什麽,只是想讓天下人都嘗一嘗被當作異類是什麽滋味罷了。”
洞庭湖裡,一堆亂石之下,一隻手忽然伸了出來,艱難地撥開了身上壓著的亂石。
玉錦在水下大口地呼吸著,她驚恐地睜著眼睛,搖搖晃晃地從亂石裡站了起來。她探了下自己的鼻息,又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確認了自己還活著。
她竟然毫發無傷。
然後,她看向了亂石堆裡昏迷的清蘆。
“清蘆姑娘!”玉錦不及細想,連忙又跪了下來,費勁地去挪開清蘆身上的亂石。清蘆的情況沒有她那樣好,她的臉上、身上盡是血跡。
說來奇怪,整個鯉魚洞都塌了,只有玉錦和二人身後的石門完好無損。
“清蘆姑娘,清蘆姑娘……”玉錦連連喚著,好容易把清蘆從亂石堆裡扒了出來,將她挪到了一處相對平整的地方。
不知喚了多少聲,清蘆終於發出了一聲微弱的應答。玉錦總算松了一口氣,只見清蘆悠悠醒轉,疲憊地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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