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忘記那日明豔到刺眼的太陽,蒼梧山道上的血流成河,如意哭喊著“小師姐,好痛……”的聲音漸漸在自己懷中變得微弱,直到沒有了呼吸。
師姐重傷,她抱著如意,還未等到伯琴和堯夏王的援軍來,兩人就雙雙死在她眼前。
柳珹……她一定要柳珹生不如死!
風弦擦掉臉上的淚,眼底閃過濃重的恨意和殺意。
莘觀南滿意地看著這一切,他堅信風弦在柳珹面前掀不起風浪,這個信息只會讓風弦就此遠離柳珹,兩人也不會再生情愫。
——
風弦和柳霄不出意外地都在那場秋雨中病倒了。
聽風在柳霄的太女正殿和斜陽齋之間相互奔走,柳珹下旨洪州之行暫緩啟程。
曲嬈路過斜陽齋遠遠地看了一眼,只見穿梭不斷進出的宮仆拿著藥碗和煎煮的藥渣,不見風弦的半點影子,濃苦的中藥氣息彌漫在斜陽齋周圍。
莘澄得到消息已加急從半路折返,途中卻遇上大雨和山洪,隻得留在揚州和洪州之間的賢州停歇。
山洪衝垮宮道和驛站,現在的消息無法流通,也不知莘澄有沒有受傷。
這個曲嬈都不敢去告訴風弦,害怕風弦憂心傷身,更難痊愈。
——
柳珹坐在柳霄的床邊,周邊的太醫跪了一地。
“太女殿下高燒不退已有整整一日,質……風弦殿下也從昨晚到現在都昏迷不醒,脈象上看虛浮而緊,風寒外侵,只能用附子乾薑多加調養,一時半會急不得。”聽風沉穩的聲音傳來。
柳霄聽見聲響,無力地睜開眼看了她一眼,轉而看到坐在她身側的柳珹。
她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柳珹上前扶著她直起身子。
柳霄的手為了借力不小心撐了一下她的腹部,聽風緊張地看著。
還好力道不大,柳珹並未有太大反應。
“兒臣……”柳霄帶有虛弱的氣音想要向柳珹行禮。
柳珹打斷她,並幫她攏緊了被角,“霄兒的想法雖取自風弦,但深合朕心,朕已然決定南下洪州,你還生著病,繁文縟節就先免了吧。”
柳霄點點頭,見聽風站在柳珹身側,出聲詢問風弦的情況,“聽太醫,聽說風弦也病倒了,她現在如何了?”
“太女殿下關懷,殿下現還是昏迷不醒,殿下身子弱,又隱隱有怒氣攻心,氣滯心肺的架勢,這心病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怕是要臥床數日才能行動了……”聽風如是回答。
柳霄疑惑,“風弦為何會突然怒氣攻心,有了心病?”
柳珹也納悶,怒氣攻心她勉強能相信,但風弦這樣的人得心病……想想應該也不是自己導致的吧。
“殿下尚未蘇醒,嘴裡迷迷糊糊的呢喃著‘師妹’什麽的,怕是想起什麽傷心的往事。”聽風搖了搖頭,歎道,“臣曾聽說四年前與殿下同行的兩個師姐妹都被刺殺,可能與那件事有關。”
“風弦無緣無故地怎麽想起那個?”柳霄皺眉,本來她回來後還聽說風弦好好的,父君還專門去探望了,以表謝意,怎會突然發生這樣的變故?
柳珹抿唇沉思,轉向身邊的憐谷,“曲嬈送風弦回去後,誰還去了斜陽齋?”
憐谷垂首恭敬道,“回陛下,鳳君因表殿下求情之恩,特意去了斜陽齋以示謝意。”
觀南……難不成是觀南說了什麽?
四年前的變故,觀南根本不知情……朝中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柳言、父君和自己,莫非……
柳珹站起身,撫了撫柳霄的頭,“霄兒,你先休息,朕明日得空再來看你。”
“是,恭送母上。”柳霄留戀地蹭了蹭她的手。
“宣鳳君來一趟儀元殿。”柳珹坐上轎輦,對拿著拂塵準備起駕的憐谷道。
“是。”憐谷得令,向鳳君寢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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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觀南早就料到有這樣的一幕,提早做好了準備。
他走在宮道中,見四下無人,故意讓身邊的女侍將油紙傘傾斜,風雨將他精致打理的發絲打亂,水漬沾在衣角額間,樣子像極了不顧風雨險阻,匆忙趕來的模樣。
“臣侍參見陛下。”莘觀南捏著佛珠的手露在外面,經過秋寒的風雨侵襲,露出凍傷的紅。
柳珹一眼就瞧見了他的手,質問的話卡在嘴邊說不出來,“……怎麽來得這樣急,雨中難行,該是要讓轎輦去接你來的。”
莘觀南聽罷,冷淡的面色變得柔和了些,“陛下不必憂心臣侍,秋風雨寒,您要仔細著身子才是。”
他走過去,想要牽柳珹的手,“陛下,阿絮最近又學會了一首新的曲子,說要奏給您聽聽呢,聖君聽了都說好,您得空也不能冷落了阿絮啊——”
“阿絮新學了什麽曲子?是風弦教的嗎?”柳珹正巧轉身坐回高位,錯過了莘觀南伸出的手,“對了,風弦她病倒了,近日就不必讓柳霄來斜陽齋走動了,你也是,免得過了病氣給你們。”
莘觀南眼裡閃過一絲挫敗,之前只要他主動一點,柳珹都會很開心地回應,現在她是越來越在意旁的人了。
“來,觀南,坐到朕身邊來。”柳珹向他招招手。
莘觀南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是,都聽陛下的。”
看來這十年的情愛與時光,在柳珹心中還是有一定重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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