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然瞥見案上未乾的墨和鋪開未寫的紙張,神色一變。
風弦腦中浮現出少女颯爽英姿騎在駿馬上的肆意模樣。
她早就從薑毓那裡拿到了部署圖,也寫好了對策。
翠影不屑地當場拆開,看了對策後又上下打量了風弦一眼,“不愧是堯夏精心培養出來的太女啊——風弦。”
“閣主慎言,堯夏的太女是風嵐。”風弦心中並未有太多波瀾,她猜到翠影會打開看。
“那你可知大梁如何讓綏滄追擊嗎?”翠影戲謔的語氣讓風弦反感。
她皺眉不悅,“與我何乾?你若誠心,我還能說些如安的消息促成這交易。”
“不必,你的消息真真假假不值當,我這次就為你跑一趟,畢竟我也想看看,究竟你與柳珹誰會更勝一籌。”翠影拿了部署圖,快速地躍出窗口足下輕點便出了夢澤軒。
風弦見她一反常態的沒有拿如安的下落來要挾,有些疑心,但轉念一想鏡月閣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翠影說了就會做到。
她微微放寬了心。
回到瀟湘館,翠影把手上的東西轉手遞給萬裡傾,交待他務必快馬加鞭送到綏滄薑姝手上。
萬裡傾恭敬退下後,翠影從暗格中拿出如安的信。
她此番這般火急火燎地趕回來,是為了驗證一件事。
她翻開如安的信,信紙間有星星點點的金汁銀點,初看隻關注了內容,卻忽視了這個。
這信紙是大梁皇宮禦用的灑金箋。
難道如安在大梁皇宮?不可能,若是在大梁皇宮,鏡月閣不會查不出來。
或者這信,根本就是風弦偽造的?
翠影念及此,眸色一深,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如安的信裡提及了很多只有自己和她兩人之間才知道的小事,風弦不可能知道得那樣清晰。
如安,你到底要讓我尋到何時才肯現身……
——
柳絮來還人間客。
“多謝你風弦,這下薑毓算是能暫時安定下來了。”柳絮小心地將人間客放在她手中。
風弦伸手正要接過,寬大的廣袖從手腕滑落,右邊白皙手臂內側的黑色汙漬被細心的柳絮瞧見。
“你手上……”
柳絮提醒,風弦目光落在汙漬上,“沒事,寫書信時不慎沾染了些。”
薑毓有些奇怪,“可是按照書寫的樣式,用左手按住紙張,執筆染墨也只會沾在手腕或手肘的側邊……難道你用左手寫字嗎?”
風弦拿起人間客,放下衣袖蓋住汙漬,抿唇道,“嗯,我慣用左手寫的。”
——
八月十五的中秋宮宴上,柳珹封遊蘇為卿,賜號“鈺”。
風弦知這是遲早的事,只是當晚她照例被憐谷請去彈琴時,遊蘇也在。
風弦聽著室內混雜男女的嬉笑打鬧聲頓了頓,並沒有要踏入承德宮的意思。
她兀自坐下,看著中庭內勝雪的月光對琴憐道,“委屈你要隨我在佳節受這般酷刑了……”
琴音起,桂香溢,秋風破。
一曲緩和,尾音低沉又似遊子哀思,讓人不免傷感。
風弦少有彈這樣個人情感濃烈的曲,遊蘇被琴音感染心弦,起身脫離柳珹的懷抱。
“今日是中秋,殿下怕是觸景生情,思念遠在他鄉的親人。”遊蘇見柳珹有些呆愣,適時地提起風弦。
“人非草木,就算殿下再豁達也是難免的。”憐谷上前,“陛下也該休息了,讓鈺卿侍奉您就寢吧?”
柳珹沉吟片刻,眼中醞釀著旁人不懂的思緒,“不必,朕乏了,鈺卿也回吧。”
遊蘇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憐谷打斷,兩人目送柳珹走入內殿。
“你也真是,好歹不歹的提起風弦作甚,當時陛下就因為你在萬壽宴上的表現與你有所隔閡,如今侍寢只差一步之遙,再提起風弦真是……作死。”憐谷說著就要領遊蘇出殿門。
一開殿門就看到了背著琴提襟下玉階的風弦。
沒想到遊蘇竟一改泄氣模樣,蹦跳著來到了風弦身邊。
“殿下!”遊蘇說著就要上前拉住她。
風弦側身躲過,“鈺卿萬安。”
“你每晚都來這裡彈琴嗎?”遊蘇本想跟在她身後,沒想到風弦站定在他面前不走了。
遊蘇身上依舊穿著西域特有的服飾,露著一小截蜜色的腰腹,肘間纏著亮麗的紗帛和叮當作響的鈴鐺配飾,只是衣料紗織漸漸透明,想來是溫宿讓遊蘇為侍寢做足了準備。
風弦看向憐谷,“秋風夜涼,鈺卿早些回去歇息吧。”
憐谷雖然很不情願與風弦打交道,但讓遊蘇這般模樣站在一個質子面前實在不成體統,隻得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您先回去吧,一會讓陛下知道了,陛下又該生您的氣了……”
這鈺卿如今可是柳珹眼前的大紅人,要是和風弦不清不楚的,可是要擔誅九族的罪名。
憐谷隻得在路上好好勸著。
柳珹站在屏風後,冷眼看著一切。
風弦才不怕這些,她一邊向外走抬頭看了看滿圓的月,想著等莘澄歸來,一定要讓她帶自己好好逛一逛汴京城,聽說瀟湘館附近還有個地下賭莊嘞……
她嘴角蕩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柳珹見她帶著笑離開承德宮,頓感煩躁。
她為什麽笑得這麽開心?不喜歡遊蘇,難道是想起了那個遠在南疆堯夏的心上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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