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珹遲鈍地抬眼看向她,她緩緩走來,可柳珹眼前的風弦身形搖搖晃晃還似有重影。
“你看——”風弦拉起她的衣袖往軟榻上走。
柳珹嗅著她身上淡淡的竹香,似乎還伴隨著一股說不出的熟悉異香。
她聽話地跟著風弦走。
繞過屏風,她看到並排躺在軟榻上的柳絮和柳霄,兩人臉色慘白如紙,嘴唇烏紫。
“霄兒!”柳珹見狀也顧不上風弦,甩開她的手撲向兩人。
冰冷的肌膚和透著一副死相的面龐,她的大腦一下宕機,顫抖地去試探兩人的鼻息。
沒有任何氣息的起伏。
熏香和茶水的藥性因她情緒波動過大,現下已在她體內全然釋放開來。
柳珹感到身如軟面沒有力氣,但小腹卻一波波地湧上熱浪。
此刻,她終於明白了這一切都是風弦動的手腳。
她恨極,雙目睚眥欲裂,想要上前殺了風弦卻被拿捏得無法動彈。
風弦冰冷刺骨的話直接穿透她的大腦。
“放心,她們沒死,吃了假死丹已有一個時辰,若在半炷香內沒吃下解藥,便會窒息而亡。”
“你有解藥!”柳珹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艱難地爬到風弦腳邊,拉住她垂在地上的衣角,“給朕,朕不要你也保證不為難莘澄,把解藥給朕!”
風弦鄙夷地看著她,誰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大梁皇帝有朝一日也會跪地祈求他人。
“好啊,但解藥只有一個。”風弦將一個瓷瓶拋在地上,“半炷香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半了,你自己選一個救吧。”
黑色的瓷瓶滾落在漢白玉石磚上,柳珹按住它,迫不及待地打開塞子,倒出藥丸。
真的只有一個!
“風弦!你不得好死!”柳珹捏著藥丸,惡狠狠地詛咒道。
“薑毓是朕殺的,與阿絮霄兒何乾!?”
“冤有頭債有主,你不分青紅皂白對稚子下手!朕要殺了你!”
“殺了你!”
怒吼聲因為情藥的催性並沒有半點威懾力,反而像一隻窮困陌路的母獸在做最後的掙扎。
“那薑毓有什麽錯?四年前死在蒼梧山上的如意如歸有什麽錯!”
“堯夏有什麽錯?流離失所的百姓有什麽錯!”
“我有什麽錯!”
風弦指尖觸碰到腰間髒兮兮的香囊,裡面傳來陣陣熟悉的異香。
香未散,人已死。
風弦的身子病也未完全痊愈,頓時氣悶頭暈起來,她閉上眼不願再看柳珹一眼。
她對她已是厭惡至極。
“選吧,半刻鍾一過,就算神仙來了也救不回來了。”
柳珹崩潰地伏倒在軟榻前,眼角難受地溢出淚來,她還要承受身上難堪的不適。
她強忍萬蟻噬骨之酥麻感,“不要……我不選,阿絮和霄兒我都要……我要她們都活著……”
風弦冷漠地旁觀著,看著柳珹這狼狽的模樣,她以為自己會很開心。
她總算是幫薑毓和如意如歸報仇了。
可心中連一絲快意都沒有,只有苦澀和疲倦,拖著她不斷下沉,沉入死水一般的窒息感。
她累了。
不想再在柳珹身上浪費更多的精力,這大梁皇宮裡的一切都不值得牽掛。
風弦看著案桌上負責計時的香盅,已經要燃到一半了。
柳珹難受地無意識搓揉著軟榻上的床幔,下腹的濕熱讓她狼狽又難堪。
“多絕望又令人疼惜的樣子……”風弦嗤笑一聲,她害怕柳珹還有力氣反抗,加了更多限制活動的麻藥。
柳珹暴怒,不顧一切地催動內力想要殺了風弦。
卻不想丹田內力一沉,被藥力死死壓住,反噬得她吐出一口血來。
風弦示意她看向香盅,“時間不多了,柳珹。”
柳珹軟倒在軟榻邊,連伸手拿瓷瓶將藥丸拿出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下她真急了。
風弦從地上撿起從她手中滑落的瓷瓶,“我可以幫你選擇,阿絮是個可憐的孩子,這正好是個可以補償她的機會……”
“不……不……”柳珹面色酡紅,但還是顫抖地發出否決的聲音。
很小,但很堅定。
“救……霄兒,朕要霄兒……”
風弦拿著丹藥,“阿絮一出生就被你拋棄在冷宮整整八年。”
“是我對不起她……”柳珹眼角流出兩行清淚,“我可以失去一個女兒,但朕不能失去霄兒……”
風弦一早就猜到了這個結局,她將丹藥似的糖豆放在柳霄嘴邊。
卻見柳霄的手克制地抖了抖。
按照調配的藥力來講,柳絮也該醒了。
柳珹強撐著拉住柳霄的手,看著風弦把丹藥放到了她口中才放心。
“母上——”柳絮坐起身,喊道。
柳珹有些心虛地放開柳霄的手,驚訝地看著“死而複生”的柳絮,但很快,她去觸柳霄的鼻息。
她害怕風弦給了柳絮救命的丹藥而毒死了柳霄。
“風弦你把霄兒怎樣了!”柳珹沒有應答她,著急地看向風弦。
柳霄痛苦地閉上眼,原來自己在母上的心裡連柳霄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她以為看到自己醒來,柳珹會很開心地來擁抱住自己,會很慶幸自己並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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