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看就沒理解到位。
師徒兩人互相嫌棄起來。
越長歌兀自發愁,她主動的,和柳尋芹主動的,那不一樣。
那太不一樣了。
縱觀這六百多年,兩位老邁的長老之間似乎總能維持著一種默契。
越長歌有時故意說一些不知分寸的惹火之言,將她師姐勾引得下不來台。
而柳尋芹則或冷淡或嘲諷回敬幾句,讓氛圍變得沒那麽曖昧,顯得自然寬松很多。
她們兩人往往在這樣的相處中感到松了一口氣——不約而同。
然而這樣的默契,卻被柳尋芹親自打破了。
是的,已不止這一次兩次,越長歌敏銳地發現,自從自己搬到靈素峰來,這樣的平衡岌岌可危。
且是柳尋芹先退步的。
第一次隱約有些感觸時,還是她撫上她的眉,用指甲邊緣輕輕地撥弄了一下。那動作很輕很慢,因為若離若即,在兩人之間流淌著一種不知名的情愫。
她本該一把撇開她的手,再橫她一眼——
可是柳尋芹沒有。
她面不改色地盯住她,反問意味地嗯了一聲。
嗓音不重,顯得過分溫柔了。
越長歌當時瞧著她那雙眼,便不知這個那個如何是好,指尖從邊緣僵到骨節,最後隻好自己戳破了這種氛圍,回到了“松一口氣”的正常相處。
……而如今,攤上更大的事了。
又該拿她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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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她家大弟子,雖然總是明裡暗裡地嫌棄人,不過骨子裡還是一個可靠的人,細細聽完了越長歌的一通論理以後,便給出了“七字真言”。
船到橋頭自然沉。
果不其然,這話讓她師尊不甚樂意了。
“師尊不是對柳長老沒有興趣麽。”葉夢期掀起眼皮,提醒道。
“這不是重點。”
“那麽什麽是重點?”
“顯而易見,”越長歌蹙眉:“本座在緊張。”
“您不去就是了,為什麽緊張?”
“那怎麽行呢。”越長歌一臉凝重:“過了這村可沒這店面了。”
葉夢期呵呵一笑,她起了身:“弟子無言以對了,只能祝您成功。再會。”
“小葉子……”
回眸時,越長歌已經神色懨懨地半倒在了桌面,看上去萎靡不振,像是缺水的一枝嬌花。
葉夢期在心底微微歎了口氣,徹底轉過身來,如一個操心的老母親一般坐在了她身旁,語重心長道:
“所以說了這麽多廢話……您到底怎麽想的?這六百年來,我跟著您也不短了,您和靈素峰上那位,說生疏不對,說親密無間也不對。我們變著法兒地想要將您送過去——”葉夢期突然打住,險些咬到舌頭,差點把三師妹交代出去,她連忙換了一句:“您過去以後,怎麽還是沒聲沒響的,往井裡丟個炮仗都能聽個響兒呢。”
“本座早知道那小崽子是故意的,平時鬼精鬼精,怎麽可能莫名其妙拔錯草藥。”
越長歌低笑一聲:“好了,別遮遮掩掩了。你們這些小心思,都是老邁的長輩們玩剩下的。”
那倒是也沒見您有這個膽量玩。葉夢期在心裡笑了笑。
“也許你講的不錯。”
越長歌輕輕眨了下眼睫,最後閉上:“我認識她太久,該動的心動了,許多事情也在年輕時經歷過,而後分管兩峰,一切都慢慢沉澱下來,打打鬧鬧,似乎早已習慣了這般。”
“人家不按常理來,”越長歌歎息:“本座便有點不知該怎麽辦。”
譬如柳尋芹想做什麽。
她在試探麽?
這段時日她總是抬起眼睛,在煉丹時、在相視時,也會分神投在自己身上,像月光灑在大地上一樣。這般微微蹙眉或是凝視著,那是審視的神態。就像柳尋芹以前也常常用這副神態給人把脈,冷靜而又專注。
越長歌難免犯難,她知道柳尋芹在觀察或是思考——關乎自己的。
這段時日旁側敲擊過了,甚至還故意露拙淹了人家的竹林,在柳尋芹的底在線來回彈奏,本意也是想聽聽她的回音。
可是沒有。
老師姐估計不樂意透露心思,一點心裡話也沒對她敞過。
反將一軍,打得人措手不及。
大弟子性子其實挺直,對於這些彎繞,著實看得有些吃力了。越長歌倒也沒嫌棄她,畢竟旁觀者都已經雲裡霧裡了,自己這個局中人只能更胡塗一些。
於是便大發善心地——放她回去照顧師妹們。
葉夢期走時又歎了口氣,老氣橫秋的。
朝陽艱難地噴薄而出,氣喘籲籲地挪到正午,再半死不活地從西邊滑了下來,像是砸爛在牆上的蛋黃。
靈素峰的雲霞染上第一層暮色時。
越長歌坐不住了。
今天的醫仙大人似乎有些忙碌,早上沒過來喊她起身,隻匆匆掠過一面。中午不見影子,下午竟也不見影子,仿佛人間蒸發。
一直悶在房內。
越長歌輕挪步伐,徘徊於那一扇幽閉的房門前。
她伸出一指頭,點了點那木製的門框。
“柳尋芹?”
裡面傳來一絲些微的動靜,“嗯,進來吧。”
越長歌推開房門時,還沒往裡頭走上幾步,便被面前這景像給震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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