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無憂如蒙大赦,頭點得小雞啄米一般,巴不得馬上逃離這個地方,她虛虛地扣著手腕,興許是掌心還有些疼痛,不過此刻來不及多想,她站起來,身子還有些搖晃,便急匆匆地告退。
“慢著。”
柳尋芹又突然說。
明無憂僵在原地,扭過身子來,低著腦袋。
面前又飄來一個白色的低矮瓶子,裡面盛著凝脂一般的膏藥。細嗅帶著淡淡清香。
明無憂將其接住,柳尋芹只是交代了一句:“手上,一日三次。”
不省心的弟子走時帶上了門,室內隻開了一道窗,一時有些昏暗。
柳尋芹坐回原處,姿態稍微放松了些許,指節微微屈起,摩挲過方才攤在桌上的一頁醫書。
“剛才你不給她直接治,為何贈了藥膏呢。”
正如柳尋芹稍微一碰,越長歌手指破皮之處便瞬息愈合。說實在的,對於修為高深的醫修而言,皮肉傷全然不在話下。
越長歌更多的是想讓那小崽子趁機休息一下,倒沒有想到會牽扯出這麽嚴重的情況來。
因此她才歎“險些錯過”。
“她沒有喊疼,是燙得過於厲害了,感覺不到。”柳尋芹隨手又翻過一頁,語氣平淡:“直接愈合會留疤。”
越長歌:“人家年少姑娘,心思敏感,還會以為你惱了她,讓她疼個幾日長記性……到時候愈發怕你。柳長老這嘴怎麽這麽硬啊,跟沒長似的。”
“隨便。”柳尋芹頓了頓,興許是不知道怎麽辦,於是索性擺爛:“我對弟子的義務也只有傳道授業而已。”
越長歌笑了笑,在一旁誇張地歎了口氣。
無事的時候,柳尋芹很快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她手裡執著一本醫書,仿佛入了定。那雙能利落優雅執著銀針,又相當好看的手,此刻正擱在一旁,時不時翻過一頁。
似乎忘了還有個越長歌。
身旁突然徐徐吹來些涼風,和著絲絲縷縷的襲人花香,仿佛吹過來了一整個春天的曠野。
柳尋芹起初沒覺察到,後知後覺有些冷。
她將目光從醫書裡拔起來,看向越長歌。
果不其然,那女人並沒有安安分分地待著,正殷勤地搖著把小扇,撲蝶似的,扇得飛快。
“……你在幹什麽?”
“不明顯嗎?給你打扇。”
越長歌撚起衣袖,相當體貼地沾了沾柳尋芹的額頭,柔著嗓音講道:“哎,別熱著我們醫仙大人了。”
“扇得冷。”
哐當一聲,那小圓扇飛了出去。
“早說啊你。”越長歌找準了方向,嗔她一眼,剛丟完扇子,便豪情萬丈地褪下衣裳,糊窗戶紙一樣披在了柳尋芹身上,將她籠罩得嚴嚴實實。
她湊近她:“還冷麽?不成我再抱床棉被來。”
柳尋芹隻瞧得見她兩根白生生的胳膊,正柔若無骨地搭在自己肩上。
此等場面,她不由得向門瞥了一眼。
尚好。
關著的。
不知道越長歌又在發什麽瘋。
柳尋芹已習慣了她偶爾跳脫的舉動,本欲去扒開她的手,凝神一看那白膩生香的胳膊,又無處下手,頓了頓,隻好拎著手腕撇開。
“哦?看來不需要呢。”越長歌聞言將衣裳扯了回去,把在掌心裡,格外殷勤道:“想喝茶嗎?需要人捏肩捶背紅袖添香嗎?師姐,你那契紙上寫的實在扎實,人家這算已經開工了哦。”
片刻後,越長歌又不忘初心地強調道:“喂……記得給我算在俸祿裡。”
8
第9章
當日整整一個下午。
柳長老的醫書,始終停留在越長歌搖扇子時的那一面。
寸步不得動。
柳尋芹對此並沒有什麽想說的。
她聽著藥閣的弟子們也漸漸離去,人聲漸息。
她將書一攏,站起身來,將其卷起,背在自己身後,準備帶回去看。
越長歌自然地跟了上來。
林間小道狹窄,若不想被樹葉子刮蹭,只能一前一後地走。
柳尋芹走在前頭,一頭秀發烏如徽墨,在身後用一根纖細發帶簡約一束。
天地蒼茫間,暮靄一團,她穿著一身淡青衣衫,正逢腰間收窄,宛若娟秀綠竹。
這若隱若現的青色,在灰蒙蒙中顯得格外古樸大氣。
越長歌跟在後頭,想了想,又伸手將她那一根發帶扯散,看著如墨的長發翩然落下。
柳尋芹身形一僵,聽見身後那女人曼聲笑道:“沒什麽,你繼續走。反正也快要到了。”
過了片刻。
“只是覺得你散著頭髮的模樣好俏啊,就和年輕時一樣。一模一樣。”
柳尋芹頓了頓,沒有回頭理她,嗯了一聲:“你不也一樣,猶在當年。”
還是那麽愛扯她的發帶。一前一後地走路時,喜歡跟在她屁股後頭。一左一右時,則總是習慣粘在右邊。
越長歌問:“當年哪樣?都不記得了,你講講。”
柳尋芹從不愛講故事,只是精準地給出了評價:“花裡胡哨的。”
確切地講,是那個豔光照人,走到哪裡都相當惹眼的越師妹。她能飛快地攀上任何她覺得有趣的人,並且侃侃而談,聊天聊地,自來熟得讓人心驚。
其實她們倆少時關系並不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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