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不是和徒弟一起住著嗎。柳尋芹蹙眉,到底是怎麽好意思睡成這種放蕩不羈的姿勢的。
她抬袖用手點了一下她的肩膀。
那女人忽地睜開雙眸,似乎還沒醒夢,嫵媚的雙眸中還透露著一絲茫然,定定地盯了她片刻。
心跳一震,隨即快了起來。
像是細小的雨打芭蕉。
柳尋芹對於人軀相當熟悉,加上修為高深,因而下意識聽得分明,不過她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人若是被喚醒,而不是自然醒來,心跳加快,此般反應是常態。這是自遠古留存下來的一種本能罷了。
不過越長歌的心跳似乎有些越跳越快的趨勢。
柳尋芹沉默地看著床榻上的越大美人半夢半醒——她在凝視了她半晌以後,面上出現一分顯而易見的訝然,再是化為了嗔怪,立馬撫上肩頭的衣物,仿佛見了登徒子似的:“不可以。”
“……”
柳尋芹有時真想撬開她的腦子,看看裡頭裝著些什麽汙濁混沌的東西。
她決定不多廢話,輕抬手腕,作了個手勢。下一瞬那床被褥便能騰空而起。
床上的女人則反應迅速起來,像是被冷水潑了般地清明,她一把用腿夾住被褥,抗議道:“再睡一小會兒。”
那自然是——
不成的。
“啊!!疼,住手啊你你你!”
越長老往日在黃鍾峰上囂張慣了,一時忘記了誰才是師姐。也忘了靈素峰上的這位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哪怕是外界流傳毫無縛雞之力的醫修,柳尋芹也足足長了她一些修為。而在高階修士的打鬥之中,寸漲寸金。
況且醫修一個個溫婉柔和,不擅打鬥的刻板印象,向來只是一句空話。
……至少面前這位成天垮著個冷臉的醫仙大人不是。
她好凶。
大清早上,被狠狠修理了一頓的越長歌含淚走出房門,竟已意外地穿戴整齊。
她撫著方才差點被分筋錯骨的手腕,頂著清晨一片蒙蒙的冷霧,悲從中來,簡直要流下悔恨的淚水。
自古而言弱者抽刀向更弱者——待到本座臥薪嘗膽地堵上這窟窿,定將陳躍然那小兔崽子徒弟大卸八塊,罰她做五百年苦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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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靈素峰的一間丹房內。
“你知道麽。”
柳尋芹往丹爐內燒了一把火,盯著那火焰徐徐綻開,她一面從容地煉丹,精確地揪起一撮藥粉,仔細稱量著,一面不忘訓著某人:“我上一次看見打坐都能睡著的,還是築基期的弟子。”
越長歌此刻正低眉順眼地立在一旁,用石杵碾著曬乾的靈藥,神情乖巧得像個新入門的弟子。
不過她手上無甚力氣,碾得輕飄又柔弱,儼然是困得很,正想要停下來打個呵欠,抬眸一瞅見師姐的眼神——
算了,憋回去。
“偏見。隔壁的雲大長老每日甚至睡到日上三竿起,你怎的不說她?”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柳尋芹微抬眼睫:“都挺沒救的,何必比爛。”
“不過她身子弱,精力不足,尚能說得過去。你呢?”
“是……”越長歌終於隱忍地打出一個呵欠,鳳眸中擠出些潤澤:“她虛她有理。”
石杵緩緩磨著藥,一圈一圈,永無止息。
越長歌方剛才講話時還精神振作了一把,待磨了個五十來圈時,眼皮子愈發沉重。
朦朧之間,眼下伸過來一隻素白的手,面朝她攤開。
越長歌困得媚眼如絲,見此陣仗,難得還不忘矜持一下,隨後就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雙手交迭,微微握攏。每一根手指都自發地鑽入了縫隙之中,緩慢扣緊。
她看著柳尋芹,執手相望,老臉莫名一紅。
下一瞬手背一疼。
“啪!”
發出清脆的一聲脆響。
越長歌不可置信。
——誰要握手了,莫名其妙的。
柳尋芹只是想讓她把一旁的藥粉遞過來而已。
算了,指望不上。
柳尋芹在心底略微歎了口氣,自己探過來一些伸手去拿。目光順便瞥過越長歌碾過的那一堆靈草,嗯,真慢。
又一小撮藥粉被火焰吞沒,裡頭的丹火動了幾動,又重新歸於寧靜。
柳尋芹暫且不用盯著丹爐,她將目光徹底挪到越長歌的舉動上來,瞧她這萬般不情願的乾活模樣,挑剔道:“你這是刮灰還是在碾藥?”
“手酸。”越長歌更哀怨了,“這石杵好重。”
“天天差使我乾粗活。”
“本座這一雙纖纖玉手,應該調琴寫詩,挽袖研墨,或是養養花種種草,或是替師姐梳發,或……”
柳尋芹的眉梢突然被一根手指刮蹭了一下,淺淺描過。
一時兩人的呼吸都屏住,柳尋芹稍微偏了偏頭,興許在躲癢,但很快,眸光又落回越長歌臉上,帶有一些若有所思的意味。
越長歌碰過那裡時,指尖還是顫了一下,她不自覺抿起紅唇,目光在她眉骨流連,一句話哽在心口。
或可為師姐描眉。
柳尋芹的目光深淺不定,好像是在打量她。
丹火將那雙眼睛映成很剔透的淺褐色,越長歌甚至在裡頭瞧見了自己的倒影。
那雙眼睛微抬:“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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