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太初境共來了三位長老,除卻她們二人,還有雲舒塵。
卿舟雪特地過來提醒她:“筵宴就快開始了。”
兩人順著一路走了過去。
卿師侄來找她時顯然不慎繞了遠路,柳尋芹跟在後頭,示意她不用下一層階梯再上一層,最後反而領著她抄近道走了回去。
養天宗的所有樓閣都采用一種褐青色的古樸木質,首尾相銜,幾乎宗門的任何一間閣樓都能從各個廊道裡穿梭,不用走在露天之下,下雨時倒是便利。不過有一點倒是,七拐八拐很容易讓客人迷路。
柳尋芹輕車熟路地穿過去,迎面嗅到一股淡淡的桐油味道。
她的步伐微緩。
這樣的布局,她不算陌生。
畢竟這裡修得和她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幾乎一模一樣。
筵宴確實快要開始了,宗主已經提前到此,四周還有一些陌生面孔,似乎是宗主關系相當密切的人。
雲舒塵已經坐在他們中間,時不時點頭而笑,似乎在聊著什麽。
柳尋芹在進來時力求低調,結果卿舟雪卻比她更低調,一句話不會說,冷冷清清地落了座,端正得甚至都不多動彈一下,雙眸一垂,只在那裡幽幽散發著仙氣。
“……”
而雲長老溫婉地笑著,溫婉地頷首,維持著太初境的優雅體面,聽得多說的少。擺明了就是陪著柳尋芹來湊數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故意將她師姐推到人前擋擋,看熱鬧不嫌事大。
只見那位年輕的宗主笑得很諂媚,連忙起身相迎,“哎,醫仙大人您來了……”
這宗主一起身,別的小輩們更坐不住了,刷刷地站了起來,陣仗有些嚇人。
一時全場的焦點落於柳尋芹。
柳尋芹突然有點後悔——她應該把某個非常能聊的人拽來的。
*
柳尋芹回到靈素峰時,已是出門第三日的深夜。
天黑得不見一點星子,但是空中懸著的幾個棧道卻被照得清清楚楚。
其它的峰脈上,包括黃鍾峰,燈火都熄了一大半。唯獨靈素峰不同,每間閣樓的燈火幾乎全部亮起,往日幽靜的孤峰一下子變得璀璨起來,在黑暗的夜裡熠熠生輝。
柳尋芹壓根不用深想,這一定是越長歌乾的。然而思緒的疲憊已讓她沒精力去探究那女人又在發什麽瘋,她如今隻想找個地方好好打坐恢復一下。
養天宗近幾年才正式成立,但它的前身底蘊深厚,乃是當年流雲仙宗四大仙門之中的柳家仙門。
當年的柳家仙門,對於醫道丹道有著極為精深的鑽研,懸壺濟世,家風良好,曾經是九州島上所有年輕醫修向往的存在。
可惜仙門不對外招徒,隻以血緣為紐帶,傳予後人。
如今流雲仙宗已經覆滅了許多年……仙門也已樹倒猢猻散,死的死,南遷的南遷。當年的鼎盛,早就被後人埋進了土裡。
柳尋芹也想早早地將這些事埋進土裡。
她甚至認真思索過能不能把自己的“柳”姓摘下來,一並拍進土裡了事。
好笑的是,哪怕如此,這土裡還能平白無故長出一個養天宗,來惡心她一回。
回到靈素峰,沁人心脾的清冽藥草香味讓她終於清醒了許多。
柳尋芹不喜歡交際,在那破地方蹉跎了整整三日,很容易讓這位久居孤峰的老祖宗身心俱乏。
何況養天宗宗主盛情難卻——他也姓柳,明裡暗裡總想著叫醫仙一聲太姑奶奶,攀上點無謂的血緣關系。安分聊不了幾句,又談到自家有個相當不錯勤勉的小女兒,想要推出來送上靈素峰當弟子。
柳尋芹從來不喜歡說廢話,她被這群小輩擾得很煩,尤其是那個自稱是她第幾代侄孫的宗主。
最後一絲為人的教養和對太初境的責任,到底沒能讓她徑直拂袖而去。
而是冷淡地受了三日折騰。
受夠了。
她披著晚風,慢慢走過藥田,往自己的寢居那頭去,特地避開了弟子們聚集之處。
此刻實在不想見人。
但似乎不得不。
“桑師姐!桑師姐你人呢——唉?師尊?太好了,您可算回來了!”一道急急忙忙的女聲自身後跟上來,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是她的某個小徒弟。
她頓住腳步,在心底輕歎一口氣,轉身道:“何事如此慌張。”
“剛才、就剛才有一人被送上來,神志不清,看著好生奇怪,雪茶師姐靠近把脈時,那人突然發狂,將她摁倒,從手腕處咬了好大一口,我們好不容易摁住了那個……但是師姐嘴唇發烏,失血過多,那咬傷處也隱約發黑,一時還判斷不好是什麽毒?”
“走。”
柳尋芹二話不說,立馬改道往藥閣去。她眉梢緊蹙,一把推開了藥閣的大門,聞到了濃厚的鮮血腥味。
徒弟雪茶倒在地上,周邊圍著幾個人壓著傷口,剛才濺出一大堆血,現如今流血的速度卻仍然不減,看起來還是很嚇人。又有一個同門正緩緩調息她經絡。
按理來說,於修道之人而言,尋常傷口早該愈合。
另幾個正壓著那發狂的病患,柳尋芹抬手示意徒弟放松一些。果然一松勁,面前很快便壓下來一道黑影,力氣奇大無比。
銀白色的微茫自她指尖亮起。
“師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