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思柔靠得很輕,重心幾乎還在自己身上。她反覆摩挲著越長歌身上的一截衣料,揪著一處,竟不動了。
越長歌低頭,發覺她不知什麽時候合上了眼睛。
“蓮思柔。”越長歌深吸一口氣,將人抵著額頭推開,“本座沒空陪你玩替身的戲碼。你有本事找上那人去,你找我有什麽用?”
“她死了。”
蓮思柔很平靜地拋了一句。
空氣寂靜了一刻。
越長歌抵著她額頭的勁兒僵住。
蓮思柔卻不見什麽傷心色,她低低笑了一聲,答非所問道:“很意外嗎?就在不久之前,我殺的。”
“你怎麽不說話了?”蓮思柔閉著眼睛,就這樣一動不動地靠在她的肩膀上,“有什麽好奇怪的麽。有仇當報仇,有怨報怨。我早就看她坐在這個位置不順眼了。她以前怎麽對我的,我如今也——”
“她是你什麽人?”
越長歌蹙眉。
這回輪到蓮思柔沉默。她突然抬起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越長歌瞧。
又不知過了多久,頸側旁那一道目光消失。
蓮思柔又閉上眼睛,打了呵欠,似乎準備睡覺。
“想知道我為什麽要這樣引你過來嗎?而不是正大光明的邀請。明明後者才更好和你交友。”蓮思柔放松了身體,“我間接對你的徒弟做手腳……”
“欺負那些孩子的話,你會生氣的吧。”蓮思柔的聲音暗含一絲期許:“是了,就是這種眼神……就是這樣。你看著我很厭煩的時候,和那個人有點神似。我知道不多,就一點點像。因為你遠比她要溫柔。”
蓮思柔借著月光看著越長歌的眼神:“對著這麽一個咎由自取的人,長老竟然也會生出憐惜嗎。”
世上活不明白的人多了去了——興許也算本座一個。
她本不該憐憫她的。
“既然你不想給我念話本子,也罷。”蓮思柔靠在她懷裡,安然地笑了笑,仿佛墜入了一個美夢,“那我就給你講個故事好了。”
次日。
靈素峰,綠茵如舊。
葉夢期在睡夢中,感覺到身體的幾個部位傳來針扎似的疼痛。她忍不住攥緊了手,又覺出指甲的疼。
劇痛在意識中一陣一陣,隨後隨著一股冰冰涼涼的氣息置入丹田,痛意逐漸化為冰冷。
而接下來,溫煦的滿是鮮活生機的力量,如春風一樣蓬勃了她,在她周身各處筋脈遊走,像是引領,將那股冰寒逐漸消融。
至此,恍若大夢一場。
她眼睫下壓,又倏然睜開,嗅到了一股子苦澀的藥草氣息。
稍微扭頭,映入眼簾的是——
柳長老坐在榻邊的背影。
她聽到身後有動靜,沒什麽意外地回頭往這邊瞥了一眼:“醒了?”
葉夢期點點頭,目光下意識去找尋她家不靠譜的某個女人的身影,結果卻頭髮絲也沒見著一根。
她默默將眼神挪回來,發覺柳尋芹並沒有看她。
醫仙大人似乎難得有些走神,眉目低垂,在思忖著什麽。
“柳長老。”葉夢期輕咳一聲,“請問我家師尊何在?”
面前人沉靜的容顏一動,眉梢輕挑,仿佛剛剛從漫長的思緒長河中跋涉出來。
柳尋芹又看了她一眼,隨即收了回來,微不可聞地皺皺眉。
“她去合歡宗了。”
柳尋芹的口吻依舊冷漠:“一日已過,音訊全無。”
“什麽?”葉夢期一聽就急了,連忙自榻上翻身下來,沒成想正掙扎著起身時,柳尋芹卻兩指並攏,立即點住了她的肩頭:“你體內的蠱毒才祛除不久,最好靜養。”
“不,柳長老,我師尊她——”
“與其擔心她,不如擔心自個會不會落下病根。”
柳尋芹冷笑一聲:“渡劫期的老不死了,不會出什麽大事的。”
“不是,柳長老……”葉夢期頭疼得很,卻不知如何解釋:“我家師尊……她……不好孤身去合歡宗那種地方的。”
作為與越長歌朝夕相處的大弟子,當然心知肚明那個女人是什麽貨色——她對於柳長老的深情大部分留存於嘴上,實際中瞧見漂亮的妹妹還是走不動道,喜歡上去攀談聊天。
合歡宗什麽的。
有錢的貌美宗主什麽的。
大師姐很疑心她會樂不思蜀。到時候滿面春風地一回來,又被柳長老瞧見了……
大師姐瞄了眼柳長老陰晴不定的神色。
她直覺不要讓這種事情發生來得好。雖說師尊的形象已經在柳長老心裡無可挽回了,但至少不必破罐子破摔。
“弟子去找她。”大師姐想著想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那不省心的老東西!
有了目標卻如此放蕩不羈,拖拉了六百年還這麽不爭氣。成天就知道在外面浪。是了,不把柳長老騙回門她們峰脈欠下的巨債怎麽辦。
那可是真金白銀。
大師姐垂死病中驚坐起,一把推開柳尋芹的手,誠懇道:“我覺得我沒事了。多謝柳長老。這合歡宗弟子非去不可。”
柳尋芹頓了一下,收回手。
她輕諷一聲:“你們師徒二人,還真是一脈相承地不省心。”
大師姐大病初愈,一路上忙得甚至沒問自己的病因,也顧不上柳長老的諷刺與警告,她快馬加鞭地去了合歡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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