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之從三弟子的口中得知越長歌下山玩樂,看似並不是很傷心……在兩相權衡取其重時,這件事也讓她做出了誤判。
這個思維方式曾經讓她受益良多,年少時體現在可以優秀地完成各項艱難的課業,如今則讓她能利落地完成宗門內務。
而當她的專注點重新轉回上一個時,柳尋芹後知後覺地反省,好像確實是隔了太長的間隔。
她微微垂下眼睫,閉眼懊惱了一小會兒。隨後又抬起眼睛,認真地說:“下次不會這樣了。”
她決定以後優先處理越長歌的事。
越長歌瞥了她一眼,將手裡的幾冊話本子跺了跺,收在一旁。
然後起身就走。
越長歌還沒走出門,她頓時感覺腰間的衣裳被牽住——相當內斂地隻牽一角。清淡的藥香從她背後飄來,幽遠得像靈素峰的一個夢。
“越長歌。”
那人喚她。
越長歌就這樣任由她拉著,卻驟然回過頭:“覺得很突然麽?!本座已經等了你小半個月,期間很多次思忖著你再來找我一次——不管是幹什麽都好,找我理論,安慰我,我怎麽樣都會原諒你。結果……結果你真的一次也沒來。”
“遣幾封例行關心的信件,傳幾聲無所謂的音訊就此作罷,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住北荒你住南海,中間隔著十萬八千裡地。那花盆我看了,怎麽?這就是醫仙大人悉心裁決過的,認為在我身上所值得花費的精力麽?連底下的守則都是別人代寫的?少得可憐的一小點?”
“我平日不喜和人相處,哪怕是你,也仍希望有一定的獨立空間。這個觀點在從前便有和你講過。”柳尋芹微微蹙眉:“但我花在你身上的精力和心思並不少,這句話我問心無愧。”
“罷了。我不想和你爭辯了,就這樣。”越長歌將她的手撇開,“你不出去?我先走了。”
“就這樣。”柳尋芹將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她頓了頓,“別說一半就走。你會希望怎樣?”
越長歌冷笑一聲,答案不言而喻。
柳尋芹又道:“這種事情豈能兒戲。我認識你六百年了,也不是一日就是這樣的,你既然早就無法接受我與人的相處習慣,為何又要與我邁出這一步?僅因為一次的摩擦就要分開麽?”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旦提起這六百年的事,越長歌心中某處細微地抽搐了一下。
“你當誰都喜歡貼六百年的冷臉?!從前我只是你的師妹,我無權要求你更多了。”
“所以從那個晚上開始,你對我的期望變高了。”柳尋芹的聲音依舊冷靜地剖析著她,“你因為這個埋怨我,而你先前卻從未同我講過你的想法。”
的確,以前她們從來沒鬧過這樣的矛盾。
柳尋芹的話是對的,只是太不給她留情面了些。
越長歌的雙頰因為薄怒生紅,眼瞳裡氣出了點淚光,星星點點的。她那雙本該翹著的眼尾走勢頹然下來,而眉梢卻豎起,不知是發惱還是想哭。
她咽了一下,澀聲道:“……我不該期待嗎?我確實期待了很久,期待了很多很多年。你主動親我的那一回,哪怕很輕,也幾乎窮盡了我好幾個話本子的想象。”
“但是現在……”她的聲音冷淡下來:“一直在期待,一直無回聲。實在有點累了,感覺還沒有當你師妹時過得自在。本座也是個人,是人就不可能一直高高興興的。”
累嗎?柳尋芹也覺得累,她這幾天過得沒合眼,一旦處理完宗門要緊的內務就來找她。曾經的柳醫仙過得更累一些,小時候忙著修習課業,磨練技藝,年輕時忙著撰寫醫書,治病救人,被迫參加各大門派藥宗的邀約。晚年藥閣成型,弟子們勉強能對付幾個事了,她才漸漸淡出,甚至半退休,不再問太多事情。
蹉跎到這時候,她算著自己終於可能有時間騰給那個女人了,這才開始真正地去嘗試靠近她。
而只不過一次的波折,她卻想直接放棄自己。
柳尋芹攥緊了她的衣衫,她並沒有想要放手。
越長歌感覺柳尋芹猶豫片刻後,抬頭親了她的下巴,也許只是無意蹭過的。她的唇薄,一看就知道是冷心肝的人。此刻正安靜地蹭在那裡。
腰間的那雙手臂收緊。
師姐的背脊單薄,這樣的人抱起來很容易讓人心軟。
越長歌這次被氣得狠了,她沒心軟多久,就一把把她從身上拽開。
柳尋芹被推搡了一下,她往後退了幾步,站定在原地,眉目冷靜沉穩,依舊端莊得像一根纖纖秀竹。
室內的燈火搖曳,光暈散作一片。
曾經仰慕她的冷靜優秀,鍾愛她這身不輕易催折的氣質,這時也痛恨她的淡漠。柳尋芹這人像是帶刺,只能遠觀,靠近了只會讓人平添傷心。
“長歌。”柳尋芹道:“你是真的決意和我算了麽。”
越長歌心想都到這份上了她還在抓重點梳理主要脈絡,就跟她整理那些丹方似的。從某種程度而言,醫仙大人也的確是個人才,沒情趣到了這種令人發指的地步。
而自己並不想聽這些東西。她只是希望從那張嘴裡能蹦出幾句溫言軟語。
這樣尋常而順利成章的事,難道還需要自己開口主動要求嗎?
就跟你那丹爐過一輩子去吧!
她好不容易因為心疼自個收斂一點點的脾氣再次挑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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