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師姐,有蛇——”
我已經身在林中,因為這林間小路七拐八拐,千曲百折,稍微落後她一小段便不能看清全貌。
前頭傳來她的呼喊,似乎有些焦急。
我心中一頓,加快步子的同時放棄了腳步,循著越長歌的聲音迅速靠近。
這是遇到什麽了?毒蛇?還是纏人的蟒?尋常野獸或是有修為的精怪?
心中一時閃過很多個念頭,並不是很想看到半截越長歌在蛇口中掛著的場面。
然而她隻叫了一聲,就再沒有聲息了。
“越長歌?”
參天的古樹之下,龐大的根如龍身一般曲起,扎在土地的裂隙裡面。
我看見了有人腰粗的蛇尾,在樹根上迅速地拖行而過。正心中微涼時,卻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師……師姐救命。”
抬頭看去。
古樹上盤著一條半化形的蛇妖,尾部青色的鱗片緊緊抓握著粗糙的樹皮,再往上去,卻露出一截女人的細腰,胳膊,以及一張眼尾還帶著一點眼睫似的鱗片的絕色臉龐。
那條蛇妖蹙眉盯著越長歌,分叉的舌尖自口中吐出,幾乎已經戳到了她臉上。
我見這隻蛇妖只是半化形,心中到底松了一口氣。剛才見那大小還有些擔憂,但說不準是這類蛇生來便相當粗壯。如今來看確實是的,畢竟她臉上都有鱗片沒化乾淨,看起來也不會說話,不算是修為精深的大妖,比較容易對付。
我將自己藏在樹梢後,“越長歌,你自己對付她。”
“什麽?你又見死不救我!師姐姐……算了,你再不松開我我就——”越長歌先是緊閉著雙眸,輕輕發顫著,但是隨著那蛇信子戳遍了她的周身,她再也忍耐不下去,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眼睛,止住顫抖,目光射向蛇妖,剛睜開眼睛時還是凶悍的——結果一旦觸到那張面孔,凶悍的神情忽地有些愣然,變得柔軟了起來。
我的師妹在生死關頭,臉頰忽地染上一層微紅。她抬起眼睫毛,羞赧地看著那隻妖精,又看向我,又看回妖精,喃喃柔聲道:“嗯……怎麽有點……有點好看,剛才沒仔細瞧。”
“嘶。”蛇妖的信子再次輕佻地舔過她的臉頰,似乎在試探能不能一口吞下。
但那隻蛇妖很快就愣了一下,吐出的信子也僵在了外頭。
“大美人姐姐。”
千鈞一發之際,越長歌垂下眼睫毛,鼓起了莫名的勇氣,仰頭在那張妖異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親昵而柔軟地蹭了蹭:“我親親你,你不要吃我好不好?我把身上的寶珠分你一顆。”
看起來我的師妹的確有種難以言喻的癖好,瞧見一個美人就開始犯花癡。我單料到她會喜歡漂亮的長輩,未曾想到她如今連一條姿色尚可的蛇也不放過。實在是喪心病狂。
越長歌自口袋裡掏出一顆熠熠生輝的丹藥。在此光芒照耀之下,那條蛇妖明顯意動,興趣完全轉到了這顆精煉的丹藥上來,不斷試圖用舌尖勾走那顆丹藥。
也許是她的掌心被舔癢,丹藥倏地一下子從樹上落了下來,咕嚕嚕滾了很遠。那條蛇妖迅速地松開了對越長歌的禁錮,扭著長尾巴追著那顆圓滾滾的天材地寶,咻地一聲消失在了樹林之中。
越長歌摔到地上。
我瞥了她一眼,一時無言,而後才道:“這就是你的脫身之道麽。”
她還有些不舍:“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將她從地上揪起來,掌心中黏濕黏濕的,感覺像是那隻蛇妖留下的唾液。我將她松開仔細擦了擦手,一瞥她這惆悵德性,頓時再不想說些什麽。
“一條剛化形的蛇能有什麽名字。下次別喊我救你。”
“你本來也沒有。”
她想起來了這回事兒,蹙眉跟在我身後嘀咕道。
只是這林中妖孽甚多,又似乎得了剛才那條蛇妖的先例,此時相互通了訊息,一路上層出不窮地出沒。
還未走出一百米開外,有橫在路上假裝奄奄一息的、香肩半露的美豔狐妖來找她討丹藥;有不知廉恥主動湊過來親吻她的清麗的蜘蛛精,在她害羞時偷偷拿了幾顆走;比較可愛的一類的山雀精則化為原形跳到她肩上,圓嘟嘟地站成一排,一路唱著讚歌討賞。
我開口言明過那隻狐狸精只是單純地騙人丹藥而不是受了傷,而這家夥死活不信,說那狐妖姐姐臉色蒼白得讓人愛憐怎會有錯。其後我說那隻蜘蛛精在偷你的東西,她卻道那樣的清冷美人衝她笑得千嬌百媚,呵斥她都有點於心不忍呢師姐姐。
我的師妹跟個菩薩一樣澤潤眾生,甚至把一隻山雀精喂得化了形,變成一個小姑娘怯生生地逃走。
她屬實是無藥可救。
我攔不住她布施丹藥的好心,何況那算是她自個撿的,到底也不歸我管。
只是在一路上不自覺地想,她小小年紀就如此耽於色相,還不知以後會變成什麽為禍一方的孽障。
不過她以後會變成什麽樣的人,都並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所以也不用在意。
待走到密林出口時,黑色玄玉瓶內已經空空如也。
後來師尊聽說越長歌撿了那麽多好東西,臉色欣慰還沒來得及誇讚,下一句又聽她把十八顆精煉丹藥都分給了一群妖孽享用,氣得差點從蒲團上站起來時把老腿摔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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