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檸一定也是這麽想得吧。
所以才會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那麽憎恨地望著自己。
所以她才把自己忘得那麽乾淨。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大腦不受控制的開啟了塵封的記憶,安檸渾身是血倒在碎石堆裡的殘酷畫面一次次回放。
每一次,都像萬箭穿心,痛不欲生。
但這都是她應得的。
她怎麽能,怎麽能把好不容易逃出去的安檸再拉回來跟她一起痛苦。
手指哆嗦著按了好幾次,都沒能按到那個紅色的掛斷圖標。
而音箱履行著自己的職責,播放著安檸的話:“等你什麽時候想見我了,就開門吧。”
女人的手指終於按上了切斷圖標,但她的心也跟著女孩的話一起沉了下去。
安檸要一直在那等著嗎?
她有沒有吃飯,累不累,是不是又在哭……
對女孩的擔心短暫地戰勝了自怨自艾,木顏看著通話記錄上一連串鮮紅的未接來電,點下了其中一條。
回撥回去的電話很快被接起,電話的那頭,沒有人說話,只有微弱的呼吸聲。
已經顧不上自己的聲音是否正常,木顏急切地開口,“回去,不然我叫保安把你扔出去。”
看啊,多麽無情自私的人。
她甚至已經顧不上會不會讓安檸傷心,她隻想一個人躲起來。
電話那頭在短暫的沉默後,傳來了女孩溫柔的聲音,“我不走,我不會再放你一個人了,你讓人把我扔出去我就在小區門口等,你讓爸媽把我帶回去我就在家裡等,在你見我之前,除了等你我什麽都不會做的,木顏。”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忙音,手機從女人的手中滑落。
這是安檸在失去記憶後,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看啊,多麽卑劣冷酷的人。
她清楚的知道怎樣才能讓木顏放不下。
除了自己,她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與聰明敏感,天資過人的女人抗衡。
但有這一條已經足夠了。
木顏想起她疏遠安檸的時候,女孩跟往常一樣,帶著點心,帶著笑,帶著滿腔的溫柔來找她。
她也是這麽把安檸關在門外的。
她讓女孩滾,不要再來糾纏自己。
她看著女孩眼中的光暗淡下去,她什麽都沒有做。
如果安檸能真得不管她就好了,她才是該被那堆亂石掩埋的人。
她……
她舍不得安檸。
女人拿起手機,就像抓住一塊通紅的烙鐵一般燒灼的痛,她沒敢多想,直接按下了開門鍵。
她已經沒有足夠的勇氣,再把安檸關在門外一次了。
她怕安檸真得不要她。
堅實的門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安檸站起身,拉開沉重的門。
屋內的擺設一如既往的簡陋,她提著糕點走進臥室,看到了床上的女人。
女人還穿著白天那條黑色的及膝裙,整個人縮成一團微微顫抖著,像個被嚇壞的孩子似的,可憐極了。
早已麻木的心臟再次泛起疼痛,乾涸的眼眶湧起淚意。
透支的情感在看見木顏的那一秒,重新回到她身上,給她帶來新的苦痛。
“木老師……”把盒子放在床頭櫃上,安檸爬上床想去拉女人的手臂。
然後她就看到了,女人纖細白嫩的小臂上,密密麻麻的劃痕。
新鮮的,有的還在滲著血的劃痕。
“木顏!”
巨大的憤怒一瞬間吞噬了她,她不管不顧地撲上去,凶狠地拉開了女人環起來的手臂。
兩條手臂上都有,長長短短,遍布在白嫩的手臂上,就像頑劣的孩子在潔白的牆面上留下的塗鴉。
安檸牙關緊咬,目眥欲裂地望著女人驚恐的臉吼道,“你把我甩開,就是為了這麽傷害自己嗎?!”
木顏愣愣地看著安檸,瞳孔因為恐懼而擴散。
女孩稚嫩的臉被憤怒扭曲,不再平和不再溫暖,與記憶中那張粘滿血的臉重合,那時的安檸也是這麽看著她,明明已經痛到說不出話,卻還是死死地盯著她。
就像恐怖電影裡死不瞑目的厲鬼。
在那飽含怨憎的一眼之後,安檸忘記了她,開啟了新的,沒有她的人生。
留她一個人在暴雨裡,品嘗自己釀下的苦果。
不,不,不!
極度的疲憊與恐懼輕易的破開了一切的偽裝與借口,露出被重重掩埋,連自己都未能覺察的真心。
她根本,根本不能接受失去安檸。
不要忘記我,不要離開我。
“對不起,對不起,不要,不要忘了我,不要離開我,求你了,求你了……”女人瞪大雙眼,嘴裡喃喃的念叨著,眼淚從眼眶裡不住的落下,手不受控制地攥緊了女孩的手臂。
“木老師……”安檸被女人這副失去理智的模樣嚇到,憤怒被對木顏的擔心壓下,她下意識地放緩語氣,抓著女人的手也稍稍放松。
沒想到這個動作反而更刺激了對方,女人就像害怕她消失一樣撲上來。
安檸本來就沒有多少力氣了,而失去理智的木顏的力氣大的嚇人,她一個沒坐穩就被女人壓倒在了床上。
“木……”她還惦記著女人的傷口,試圖去阻止對方的動作,可一個字都沒說完,女人柔軟的唇就壓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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