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這種時候,木顏的臉上就會出現一種很複雜的表情,像是想要拒絕,卻又在最後對她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那種微笑就像被風吹散的玉蘭花一樣,脆弱又無比美麗。
她把那當作一種褒獎收下,並更加努力。
然後她學會了憤怒。
在某天下午,她去找木顏的時候,正看到女孩那個從沒有出現過的父親揪扯著女孩的頭髮,揚起的巴掌就要落下。
她什麽也沒想,衝過去抓住男人的手臂就是狠狠一口。
對方吃痛放開了木顏,她拉著女孩就往樓下跑。
如果不是要保護木顏,如果不是因為她還沒有那個男人腰高的話,她想自己會給他一拳的。
可能不只一拳。
木顏一直在抖,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對方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恐懼的模樣。
於是她把縮成一團的女孩攬進懷裡,像媽媽哄自己睡覺時輕拍的女孩瘦弱的脊背。
“木姐姐,不怕,不怕,我在這。”
她沒有哭,也沒有害怕。
她想自己要是也被嚇哭了的話,就沒有人保護木顏了。
等女孩在她懷裡睡去,她輕輕吻了一下對方被男人揪扯的地方。
她想她會永遠陪在木顏身邊,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可這件事並不是她能決定的。
變故發生在她小學的末尾。
木顏轉去了離她更遠的高中,父親出了事故,而她在百忙之中去找對方的時候,再也得不到那靦腆又迷人的微笑。
女孩就像換了個人一般,臉上是那種木然的冷漠,好像她跟這世上其他人沒有區別。
她不明白,更加擔心對方,所以去的次數更頻繁了。
她以為木顏只是高中課業太累了,她怕女孩照看不好自己。
在跟木顏漫長的相處過程中,她已經養成了慣性思維。
她以為對方離開了自己,會沒法生活。
但是一次次的尋找,只是換來了對方更加冷漠的對待。
她那時正是情緒不穩定的時候,於是她跟木顏開始爭吵,她不明白為什麽對方要這麽對自己。
吵到厲害的時候,連母親都察覺了她的不對勁,過來勸她不要再去打擾木顏,讓對方也安靜一段時間。
難道我對木姐姐而言是煩人的累贅嗎?
她不相信,她依舊固執的去找木顏,即使對方讓她滾,她也依然故我。
她放心不下也不習慣,木顏跟她一起了這麽久,她怕那些傷疤會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找上女孩。
在她跟人的相處過程中,還沒有如此卑微的時刻。
但她自己不覺得,她認為保護木顏才是自己的使命。
直到有一天,她在去找木顏的時候,看見對方跟一個同齡的女孩站在一起,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很明顯是在說著什麽。
那個女孩笑得很開心,她是木姐姐的朋友嗎?
原來木顏除了自己,也是會有朋友的。
就像掀開了遮蔽眼睛的樹葉,她如夢方醒。
因為除了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木顏總是一個人。
所以她就自作多情的以為,人家除了自己一無所有,離開了她就活不下去
大概木顏真得只是厭煩了跟她這種小孩子聊那些幼稚的話題了吧。
她這麽想著,終於放下了自己的固執,放下了木顏,回歸到了正常的生活中。
生活平淡而愉快的進行著,她有很多朋友,有家人的關愛,心緒也慢慢安定下來。
她不再去想木顏的事情了,她想這樣也很好,她不用操心,木顏也得到了自由。
人生聚散有時才是常態,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她也只是陪木顏走過一段路的過客罷了。
她以為自己放下了,直到高一那年,她在跟朋友打羽毛球時,不經意間看到了一個瘦弱的身影。
即使日子已經過去很久,她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那是木顏。
木姐姐來找自己做什麽?
心臟雀躍的跳動著,她等著木顏過來,然後跟她講自己最近的生活,再問問她過得如何。
就像兩個闊別許久的老友那樣。
可直到快上課了,木顏也沒有過來。
對方只是躲在遠處的樹影裡看著她,似乎沒有要跟她交流的意思。
她也不敢貿然去打擾對方,只能跟著朋友往教室走。
從二樓往下看,她看見穿著黑色衣服的女孩朝校外走。
木姐姐真得不來找自己了嗎?
看著對方的背影越來越遠,她的心裡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知道那其實是一種錯覺,在木顏疏遠她的每一天,她都為這種錯覺困擾,總覺得對方離了她會出什麽事情。
事實上是,木顏離開了她很久,依然過得好好的。
那只是她在對女孩的保護中生出的一種一廂情願的慣性。
但她最後還是屈服於那種錯覺,甚至都沒顧得上跟老師請假,翻牆逃出了校園,跟上了女孩的步伐。
她當然不是什麽專業的跟蹤專家,只是前面的女孩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在崩裂發生的那一秒,她想得是,還好自己跟過來了。
怕被木顏發現,她當時站在展覽館靠門的外側,只能遠遠地望見女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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