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晴萱誠然好殺,洛宸卻不好對付。她能為了陸晴萱背叛我,自然也能為了她去拚命。”戾王說到此處,意味深長地覷了梟,神色微妙,道,“事已至此,告訴你也無妨,洛宸的血——不一般!”
梟聞言驚起,又在一瞬間仿佛被冰凍了一般,隔著面具,都能感覺到她從骨子裡透出的震悚。她一時有些失神,後一句話如同一把鉤鉗將她的心狠狠地攫住又扯了一把。
戾王此時又道:“追殺,就有可能失了分寸,萬一人死了——可就難辦了。”
梟的嘴唇微微發著抖,沒有人知道她心裡想的到底是什麽。大概也是為了在戾王面前掩飾自己,她只能又問:
“那柳毅笙呢?您怎麽也……”
戾王聽完更是忍不住大笑,這次神色倒是意味不明起來:“洛宸現下和柳毅笙在一起,肯定是要把人送去藏兵谷的,而去藏兵谷,無非是想就瀝血劍與藏兵谷達成某種合作。倘若柳遺風那老東西發現,當初抵死不承認的絳鋒閣送回了自己的兒子,還向他提出了某種請求,你覺得他會怎麽想?”
戾王說這些話時,梟正與他對視著。她也是個聰明人,很快就從戾王的提點中猜到了他的打算,只是不知今日何由,戾王的話,令她有了一種莫名的懼怕。
第24章 胃疼
“莫要怕,它死了。”林中越發黑了,似濃墨澆灌一般。洛宸語調柔緩,在陸晴萱身邊蹲了下來,輕撫她起伏凌亂的肩背安慰著,想她許是先前未曾有過這樣的經歷,一時怕得緊,又補贅道:“且死得——頗為透徹了。”
她將“頗為透徹”四個字咬得很重,這是一種刻意的強調。刻意,總有別樣的意味在其中。
陸晴萱余悸未消,乍聽洛宸這樣說,一時神色微怔,但她很快咂摸出味來。自知惶懼已被洛宸盡數看在眼裡,臉上不由得開始微燒起來。好在夜色為她做了天然的遮蔽,面上的窘態,不至於被旁人瞧見。
她努力平複著,伴著繚繞在身側,洛宸淡雅冷幽的體香。此時此刻,這就是陸晴萱最好的鎮靜藥劑,但很快又比任何一種蠱,還要蠱惑人心了。
洛宸就安靜地蹲在陸晴萱身邊,不去催促,亦不埋怨,唯有靜待。靜待陸晴萱的呼吸一點一點平穩下來,洛宸才將故月斜背至身後,騰出兩隻手從她腋下穿過將她兜住,扶著她從地上站了起來。
“此處林深,需得盡快出去。”洛宸一邊再度牽起陸晴萱的手,帶著她向林外走,一邊睨了被綁住的男人一眼,對蓬鶚道,“帶他過來。”
“是,洛大人。”
蓬鶚應聲,習慣性地順勢在男人肩膀上推了一把,因著先前在絳鋒閣審拿犯人時也是這般,一時沒有控制好力道。隨著他這一推,男人突然像沒了骨頭一般癱倒在地上,看著洛宸開始哼唧。
嘴巴被布條封住,男人並不能說出清晰的字眼,是以,那些意義不明的吭吭唧唧和嗚嗚咽咽,流到眾人耳朵裡就變成了“嗯嗚~嗯……嗯~~”。
語調千回百轉,抑揚縈曲。
陸晴萱:“……”
她聽著聽著,竟然覺得這男人像是在朝洛宸——撒嬌?
陸晴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一邊在心裡瘋狂地敲打著自己,一邊埋怨定是洛宸方才在她耳邊吐了那幾口氣的緣故。但她沒有料到,很多事情不去想還好,一旦開始就是巨浪滔天、黑雲摧城。聽著男人那種聲音,陸晴萱心裡陡然升騰起一陣憋屈意,還說不分明緣由,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洛宸兀自循著原來的速度向前走著,因著陸晴萱的遲滯,身子突然被她在身後勾帶住,停了一下。她轉過身覷著陸晴萱,見她正微垂了腦袋,神情恍惚。
“晴萱?”
“……呃嗯?……”
陸晴萱的心思早就因著胡思亂想不知飛到了何處,腦袋裡越想越多,越多她還越想,想到最後已然亂成一團糾在一起的麻,隨之心情也越來越糟、越來越惱。洛宸神色平靜地將她望著,她卻隻微揚起迷茫的眼睛與洛宸對視,連回答都是那樣漫不經心。
“臉色這般難看。”洛宸蹙起眉頭,拉著她向前幾步走到林葉稀疏的地方,借著微光將她的面色巡視一番,緩聲問道,“你身子不適?”
“我有些胃疼。”陸晴萱這會兒扯謊不帶打磕巴的,天曉得她現下心裡有多不痛快。
“想是方才太過緊張,是否……”
“我不緊張!”陸晴萱整個腦袋都被自己創造出來的種種填充著,根本無甚心情傾聽細忖洛宸會說什麽,硬是將洛宸“是否要我抱你出去”的話堵在了口中。她用眼風快速地掃了一眼被蓬鶚拖在身邊,吭唧不停的男人,覺得肝也疼了起來。
對於陸晴萱來說,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那男人究竟有沒有撒嬌了。而是洛宸、是她自己……
陸晴萱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曉得從見到洛宸開始,生命就好似打開了一個神奇的開關,雖然讓人難以置信,可是她並不排斥,甚至於震驚中又暗藏了些許竊喜。數十日的相處,讓她覺得只要同洛宸在一起,生活就變得分外受用,無論在何種境況。
這些小心思,她從未對任何人言說。她就如同一棵新結了花蕾的樹,在和洛宸的你來我往中,不免產生了想要將這一樹花蕾摧開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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