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梧聞言呆住,長睫上的淚在燈火中晶瑩。陸晴萱和葉柒則心中咯噔一下,好似一腳踏碎了深淵上的一層薄冰。
男人似乎徹底絕望,他目光呆滯地癱坐在女人身邊,最終連淚水都熬幹了。圍觀的人終於不忍再看,有的唏噓離開,有的攙著男人,有的抬著女人的屍體,將他們送回了家。
醫館轉瞬間冷清下來,陸晴萱扶著失神未歸的棲梧坐下,一邊安撫她一邊問洛宸其中緣由。
洛宸便將那些林立的墳塋、三陰樹以及插在地上的東西連同自己的猜測全都細說一番。
棲梧聽了,頷首表示認同。洛宸卻又諱莫如深地搖起了頭。
“怎的又搖頭,可是還有什麽?”洛宸這般,陸晴萱既擔憂又不解,唯有詢問。
“那條路並非小寶第一次走,既是她家與外界連通的必經之路,倘要出事早就出了,只是那女人所中之毒——很是蹊蹺,倒讓我想起……”
葉柒抽了一下鼻子,在旁邊悶聲道:“你剛才說的,果然是那個。”
陸晴萱和葉柒對視一眼,也瞬間了然。
“那個——是什麽?”棲梧抬起頭,看著洛宸問,“為何說我瞧不出來?”
“陵墓風水學中有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必須依靠三陰樹陰氣豢養得以聚於空氣中,被人吸入之後初時不覺,隨著吸入多少的不同,發作時間亦不同,可一旦毒發,便會心肺俱損,窒息而死。”
棲梧的眼睛睜得出奇的大,雙唇因為難以置信而哆嗦著。葉柒又在一旁補充道:“此毒喚作‘幽魅’,專門在建陵之時被用在墓門處,讓盜墓者無意中吸入,再難活著出去。”
陸晴萱:“!!!”
“洛宸,你也……”葉柒才說完,陸晴萱隻覺腦袋轟然一聲,她想起洛宸剛從那地方回來,要是也不小心吸入了……她突然不敢往下想,雖然小時聽阿爹陸羽說過,但她當真不知竟是這般歹毒凶險。
眾人聽陸晴萱之言,心中俱是一抖,紛紛看向洛宸。
洛宸的眉頭極度輕微地一皺,但又很快如常。她知曉陸晴萱所憂,伸手將她的肩膀環住,輕聲安慰:“無妨,此毒承三陰樹陰氣而聚,一次只有很小的范圍,想要有目的下毒,還需與被害人咫尺間才可得手。我方才,不曾被人近身。”
“……當真麽?”
“我不會騙你,且寬心便是。”洛宸說得篤定且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倦怠之色。
陸晴萱見她這般說,隻好強逼著自己放下心來。但是很快她又問:“多久之後沒事才是真的安全?”
“四個時辰。”
陸晴萱:“……”
不知為何,她突然有些難過。一聽到是四個時辰,她竟開始煎熬起來。
“大人,這些事您怎的知曉,兄弟們跟您這麽久都不曾聽聞。”見氣氛一時有些死寂,一直在旁邊沉默的蓬鶚腦子一轉開了口,“難不成大人私下裡找人開過小灶?”
洛宸唇角微勾,意興悠悠:“少時好奇,師父講的。”
“你師父懂得可真多,他平時都做什麽?”陸晴萱為了讓自己放松些,也為了不被洛宸看出來,隻好硬著頭皮接話道。
葉柒在一旁笑得“陰險”,揚聲道:“你們洛大人的師父可了不得,當年也是下過地摸過金的,能不見多識廣?”
陸晴萱:“……”
洛宸:“……”
男人們一聽,個個面露徹悟之色。葉柒更是在一旁笑得一抽一抽的。她一邊笑一邊偷眼去瞧洛宸的表情,豈料竟與一張掛了一川冰溜子般的臉對上。
洛宸冷著臉睨著葉柒,不怒,不笑,只有一片漠然的冷。
葉柒:“……”
在眾人的交談中,緊張的氛圍很快被消融掉,只是所有人都在暗暗擔憂洛宸。就連洛宸自己,都不確定是否無恙。
四個時辰,似乎太長了些。他們心裡煎熬,卻不敢表現出來。是以說的很多話題,都顯得有些生硬和尷尬。
葉柒心中亂得厲害,第一個提出要睡覺,結果竟是連飯都沒吃就回了屋。其他人也都是隨意往肚子裡塞了點東西,竟然就覺得吃不下去了。
棲梧關了醫館,居然也極為反常地表示要去睡覺。最後,只剩下洛宸和陸晴萱二人坐在空蕩蕩的廳堂中。
“困麽?”洛宸和陸晴萱對坐,輕聲問她。
“困。”陸晴萱如實回答。
“可要去睡?”
“不去!”陸晴萱一邊說著,一邊又向洛宸身邊靠了過去,深棕色的眸子前面籠起一層晶瑩,“我就在此處陪著你,還有不到三個時辰。”
“你要這般坐一宿麽?”
陸晴萱垂著頭,沒有說話,片刻後她突然抬起頭,一雙眼中全是淚:“洛宸,我害怕。”
“莫要怕,我不會有事。”洛宸溫聲道,“我不會再騙你。”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輕輕地在陸晴萱的背上撫著。雖然她也很害怕這承諾變成一紙空文,畢竟沒有確切證據可以證明,對方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陸晴萱緊緊攥著洛宸的手,垂首一言不發。洛宸能感覺到她手的輕顫,不由得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陸晴萱當真一宿沒睡,就這樣和洛宸對坐了,直至燭火燒盡,整個廳堂陷入一片黑暗。
洛宸對著窗子坐著。她的眸子很亮,映著窗外月色,好似藏了一片星光在其中。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