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是大事。
幾天前,戾王借進宮面聖的幌子,居然將皇帝軟禁了起來,把持了朝政——皇帝成了名副其實的傀儡。
楚王聞訊,登時驚得連連後退,隨後又被身下矮凳擋在了腿上,竟直挺挺地跌坐下去。
列禦城的眉頭快要擰進了額頭的肉裡。
戾王近幾年的動作確實大了些,且樁樁件件都令人發指。但因戾王手下奇詭之士多得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有些事縱然知曉是戾王所為,亦無人敢輕易動他。
皇帝年邁,其他諸王不是年齡太小就是實力不足……如此惡性循環,才導致了眼下這般局面。
“戾王凶戾跋扈,平日勾當我一忍再忍,前幾日對我下手之事我亦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他……怎敢對父王……”
“殿下,事關重大,當早為計。”列禦城俯身下去,將有些亂了方寸的楚王攙扶起來,安慰道,“殿下莫要焦慮,總會有辦法。”
“禦城。”
“殿下?”
“我欲行勤王事,可成乎?”
楚王話語擲地,列禦城臉色驟變,當即跪倒在了楚王面前,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瞥向了柳毅笙:“殿下,外人面前,此話不可講啊!”
列禦城緊張不已,聽得出聲音都在發抖,楚王卻隻道“無妨”。
柳毅笙方才一直在喝酒,好似這件事情他並不想插手一般,待放下杯盞,發現楚王居然朝他走來。
“賢弟,今夜事,你權當熱鬧看,為兄……”
“今夜事,我不當看故事的人,我要做——寫故事的人。”柳毅笙打斷了楚王的話,也站起身來,對著列禦城和楚王各做一揖,道,“柳某闖蕩江湖數載,最見不得不平事,況且今日事,乃王兄事、天下事,豈有不為之理?”
“賢弟的意思是——”楚王自是聽明白了柳毅笙的意思,但還是明知故問。他極力掩飾,可還是藏不住因著柳毅笙的加入,而心生的不小驚喜。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柳毅笙當即撕扯下一段衣服下擺,咬破手指,寫了一封諾書,楚王亦書。隨後,楚王將書交予列禦城收好,又與柳毅笙約定五日後再會,商議具體的行動計劃。
子時已過,杯盞中茶涼又添,玉壺中舊茶新換,柳毅笙卻遲遲沒有出現。楚王看著月影移晃,心中不由得忐忑起來。
遠處隱隱有了腳步聲,楚王心中一亮,轉身看去。但見列禦城慌裡慌張、焦慮不安地跑了過來。
“殿下,府外發現朝廷大隊人馬向這邊包圍而來。今夜是您和柳少俠共商大計的關鍵時刻,莫非……”
“什麽?朝廷人馬?!”楚王一聽驚了,像是晴天裡遭了一個霹靂,不等列禦城走到他身前,就恨不得一步從涼亭裡跳出來,“什麽朝廷人馬,眼下還有朝廷嗎?!”
楚王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朝廷現在把持在戾王手裡,定是戾王從中作梗,借了朝廷的幌子而已。
可是又有哪裡不對……
“戾王怎麽知道的?他手裡又沒有實質的證據,空口無憑怎麽能……”
“那當然——要多謝殿下你呀。”
“什麽?”
列禦城突然變換了語調,一瞬間的陰險狡詐,摻雜著一股子陰陽怪氣的味道從他嘴裡飄了出來。楚王頓時驚詫不已,但隻一瞬他就回過味來,難以置信地盯著列禦城——他怎麽也不會相信,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將軍居然會背叛自己!
抬起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楚王覺得自己氣得快要嘔出血來。他將隨身佩劍緊握在手裡,伴隨著冷鋒錚鳴,寒光出匣,可轉瞬他又像犯了癇症的病人那般沒了氣力,癱倒在地。
外面的喧嚷聲越來越大,先是府邸大門被人用沉重的物事砸開,隨後又是驚雷炸響般的慘叫聲滾滾而來。
鎧甲與兵器的摩擦聲與家中物事砸落在地的聲音混雜,闖進家門的士兵的咆哮聲與府中人們的哭喊聲相和……楚王仿佛親眼看到了一幅場景,一副無數穿盔帶甲的人衝進王府,對著他的妻子兒女、家丁奴仆揮起屠刀的場景。
“府……兵,府兵……何在?!”
“別白費力氣了殿下,”列禦城笑得諱莫如深,“早在之前,我已經讓他們徹底醉死在美夢中了。”
“列禦城……你……”
“殿下,忘了說一句,您眼神不好,認錯人了。”列禦城蹲在像攤爛泥一般趴在地上的楚王面前,笑得陰沉而詭譎。隨後,他直起腰身後退了幾步,慢慢脫掉了身上戰甲,露出裡面的苗疆服飾來。
“你……你是何人?……列禦城在哪裡,他在哪裡?”
“他就在你的面前啊殿下,怎麽,這張臉您竟都不認得了麽?”說著,遊夜抬起手,慢慢摸向了自己的耳後,一點一點揭開了覆在臉上的那張臉皮。
戾王盯著他的動作,已然大駭,嘴唇蒼白無力地哆嗦著。漸漸地,臉皮被遊夜盡數剝下,露出下面更加白皙的皮膚。他將列禦城的臉皮扔在楚王面前,用他那雙幽藍色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著楚王,冷若冰霜。
很快,大隊的士兵闖進了後花園,將楚王團團圍住。為首一將手拿聖旨,以及楚王五天前交給列禦城,不,應該說是遊夜的那一份諾書,道:“楚王勾結藏兵谷,欲行謀逆之事,現證據確鑿,奉皇帝命,誅九族!”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