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工夫,斃命兩人,另外三名殺手紛紛駭得丟下棲梧後退數步,舉著長劍指向鬼魅一般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洛宸。
但見她身形踉蹌,冷汗涔涔,分明不曾從封針的影響中緩過來勁,那雙眸子卻又冷又陰,覷人一眼,剜肉三寸的感覺,還依稀外溢著索命的氣息。
梟本以為自己的算盤打成了,奈何被這幾個混帳東西壞了好事,不然,洛宸這會兒合該見了閻王。
她拖著一條腿掙扎站起,仿佛鼻孔裡都能噴出不甘的怒火,並妄想孤注一擲衝過去與洛宸拚命,但很快卻發現,自己沒有機會了。
若非親眼所見,梟根本不會相信,洛宸在身體這般情況下,還能從殺手手中奪下兵刃,並在她站起來的短暫工夫裡,就快刀斬亂麻似的將其斬了首。她一條腿已經殘廢,這三名殺手的有無,給她帶來的結果會是天壤之別。
她偏執地不願相信洛宸會有如此毅力,卻也忘記,洛宸連煉血的苦痛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麽是堅持不了的?
梟將牙咬得咯吱作響,眼睜睜看著洛宸將三名殺手解決掉。
而洛宸似乎也用完了全部力氣,方走兩步便跪倒在地,全靠手中的劍支撐才不至於趴下去。
陸晴萱已經疲累至極,雙手酸軟得似剛掄了一天錘頭。她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身上被割開五六道血口,流出的血將深色的外衣浸潤,濕過水一樣。
無奈之下,她只能和煜西先力攻包圍圈一處,待打破四面受敵的局面,找機會反身再戰。
有時人多並非好事,真正打起來,人多的一方一旦投鼠忌器,必然互相掣肘,是以,陸晴萱的計劃的的確確成功了,只是她不曉得,這一成功給窺伺在外的梟又提供了機會。
梟深知陸晴萱是洛宸的軟肋,比起直接取走洛宸性命,她更樂意看洛宸因為陸晴萱而生不如死的樣子。
於是,她竟連斷肢的疼痛也全然不顧,左手握短刀右手撐長劍,快步挪到陸晴萱衝出重圍後的必經之路上,猛虎狩獵一般候在那裡。
陸晴萱哪會料到梟會給自己來這一手,正要為突圍成功暫且松一口氣時,卻見迎面一把鷹喙般的短刀朝自己眼前撩來。
她駭然大驚,臉唰地一下白成紙色,有意識閃躲時已是來不及。故而為了保命,她只能抬起一條手臂擋刀,同時心中想好了後果,便是這條手臂會被生生切下來。
然而等了有一陣,也不覺手臂有何異樣,下意識往自己臉上抓了兩抓,掌心裡留下一片黏黏糊糊的液體,有血也有汗——她的手還在!
更令她感到驚異的,是那些殺手似乎也停了下來,身後沒了喊打喊殺的動靜,反而起了隱約駭然的絮語。
陸晴萱不禁狐疑,小心翼翼地正要睜眼一瞧究竟,卻被煜西猛不丁一通搖晃,愣是把眼皮給搖開了。
就見煜西指著不遠一處涕泗橫流,激動得舌頭都打了結:“陸哥(姑)娘……閣……閣支吾(主)……”
陸晴萱:“……”
雖然煜西話說得含糊,但她聽明白了,忙不迭地隨之而望,恰見那個骨血裡磨不掉的身影正與棲梧互相攙了,不甚穩當地朝自己走來。
梟早已撲倒在地,那雙含恨飲痛的眸子瞪著戾王的方向如何也不肯合上,後心處插了一把長劍,儼然和那些殺手的是同一製式。
可憐她曾也有過輝煌,卻落得如此淒涼下場!
陸晴萱驚魂初定地站在原地,目光在劍與洛宸之間跳躍再三,終於了然:原是洛宸撐在地上時,恰見自己有危險,便拚力將手中長劍擲了過來,不偏不倚插進梟的後心。
陸晴萱長呼一口氣,緊繃的弦一下便松弛下來,牽起唇角朝洛宸微微一笑,雙眼卻霎時模糊。
她根本無法想象洛宸是如何撐著身體的苦痛走到這裡的,畢竟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她可以篤定,倘若方才自己出事,洛宸的信念定然也會垮掉。這怎能不令人後怕?
心潮滾滾翻湧,陸晴萱鼻尖更酸,不禁低聲抽泣起來。
洛宸緩步走至她身前站定,平靜地將她望著,抬手輕輕拭去她眼角淚花柔聲安慰,好似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乖,不哭。”
“……”陸晴萱含淚一怔,抬起眼睫將洛宸定定覷住,攥著她衣袖的手不由自主緊了三分,“……洛宸?”
陸晴萱不解地輕喃,忽然發現洛宸眸子裡原來早也含了水光,又見她眉頭一澀,竟俯身向自己吻來……
不知是被梟的死驚到,還是被洛宸反常而難以侵犯的氣勢嚇到,二人當著殺手們的面溫存,卻無一人敢趁機上前。
戾王和稚楚仍在同瀝血劍苦苦對峙,即便有心管這邊的事,也早已分不出精力,只能在心中悔恨著,悔恨為什麽一開始沒有下令先殺洛宸。
想到這兒,戾王愈發怒火中燒,又見洛宸起身後,刻意挑釁一般朝向自己站立,登時將手中鋼鉤憤然一攪。
兩人中間什麽阻攔都沒有,瀝血劍被攪得岔了力道,竟劍首一斜,直挺挺朝洛宸刺來。
“小心!”陸晴萱來不及回味那個吻的綿長滋味,忙心焦提醒,急欲拽著洛宸的手閃躲,不料洛宸卻輕輕掙開,反迎著瀝血的劍鋒抬起了左臂……
鮮血自洛宸掌心滴落,落在地上吧嗒吧嗒的聲音仿佛格外的大,鼓點一般敲在陸晴萱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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