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服下,可以嗎?”戾王示意醫官上前,同時問棲梧,看似尋常的話語後,藏著些許的令人捉摸不透。
棲梧一怔,沒料到戾王當真會將解藥拿來,故而語氣中不自知地摻進去一絲不可思議:“自然可以。”
醫官聞聲上前,手中托舉著一個外觀煞是精致的錦盒。
他很是小心翼翼地自棲梧面前走過。
“且慢!”
盡管他小心翼翼,還是在即將走出棲梧伸手可觸的最後那段距離時,被棲梧揚聲一喝攔下了。
那醫官挑起眼梢覷她一眼,再瞥向戾王,眸中漸漸浮現出一絲微不可察的不知所措。
棲梧無心理會他,將頭緩緩擺向戾王,似笑非笑道:“殿下,您不是孩子了,這種遊戲,很沒意思。”
戾王的嘴角掩飾著抽動兩下,在一個頗為不自然的位置僵住了。
顯然,棲梧再一次看穿了他的伎倆,且像是故意要解戾王所惑那般,兀自又道:“我是醫者,更是蠱師,雖然我暫且不能確定洛閣主體內的蠱引是哪一類,但我想,只是解藥的話,還用不到如此精致的錦盒來盛放。”
“殿下,”見戾王面上已經架不住,露出了一種莫可名狀的神情,棲梧越發不想住口,“任何蠱引,藥效皆極不穩定,可若是加上一味藥便可長期存放。為了達到這種效果又不破壞蠱引本身,我們通常會將這味藥盡可能多地加在存放蠱引的容器上。而我,聞得出來。”
“……”戾王仿佛眼睛裡都被重雲壓蓋住了。
見他眼下這副模樣,棲梧不知怎的竟聯想到“七竅生煙”這個詞,形容他自是再合適不過。
戾王最終交出了凝露丸的解藥,臨走時,往昔素來高大的身形不知是錯覺還是如何,明顯頹垮下去不少。囚室的門尚不曾關嚴,棲梧遙遙聽到前來尋戾王的梟驚道:“殿下,您這是……”
棲梧表情寡淡地“哼”一聲,轉頭拿著解藥去給洛宸送服。
這次斷然是不會有問題了,大概戾王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被拿捏的一天,不怪氣得臉都青了。
洛宸此時已挺過了最難熬的階段,身子不知不覺便放松下來,人也倦得幾乎要睡過去。
棲梧用軟巾蘸水擦去她唇角血漬,輕輕喚她,又等不及她意識完全清醒,便將解藥半喂半灌地送進她口中。
實是凶險至極,不同類的蠱引相衝,有嚴重的不亞於吃了砒.霜,好在洛宸只是吐血的症狀,可到底又是傷了內裡,需盡快補救才可保無虞。
解藥生效亦需要時間,洛宸雖渡過了煉血的煎熬階段,吐血的症狀卻減輕得頗為緩慢。
棲梧守在她身邊,照顧得無微不至。醫者的本分令她如此,洛宸卻仿佛看到陸晴萱在面前的樣子,不覺濕了眼眶。
“如此殘軀,即便最終……淨化成了瀝血,又怎敢……怎敢讓她瞧見?”她偏著頭,緩慢又淒然地說著,一語未盡,幾度泣淚,硬是瞧得棲梧也跟著心傷起來。
“今番是個意外,往後我會再謹慎些。”棲梧邊喂洛宸喝水邊道,“閣主,你能告訴我那是什麽嗎?”
洛宸淡淡搖頭:“我亦不能完全曉得,不過大概可以料定,是十年前戾王將我帶來……咳咳……帶來絳鋒閣,以為我解毒為名誆我服下的。棲妍為我診療時亦說是一種蠱引,它一方面能讓人利用子母蠱追蹤到我,另一方面又能令我產生依賴,進而將我拴在絳鋒閣,畢竟每次發病,只要服下所謂的“藥”,便能緩解不是嗎?”
棲梧這才恍然,原來是棲妍先前的診療,對洛宸體內原有的蠱引起到了一定抑製作用,而第一次煉血時許是時機不到才沒有出現意外。當然,她也弄清楚了一件事,沉吟片刻道:“這蠱引定是被人重新調製過了,子母蠱的蠱引可不會令人產生依賴性。”
“……都不重要了。”洛宸疲憊地合上雙眼,但旋即想起什麽,複又睜開眼看向棲梧,似有不安之意“棲姑娘,今次煉血……”
“別擔心,萬幸是成了的。”棲梧料定洛宸在擔憂何事,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好好休息,先莫作他想。”
洛宸這才擠出一絲笑意,又想起方才服下了凝露丸的解藥,不由歎言道:“此番還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第192章 金玉其外
柳毅笙一年前從囚窟出逃時,曾一度急於奔命,落在眼底的途景隻依稀留了個虛晃晃的影兒。它們如同天邊隨風變幻的雲霞,眨眼工夫便可能由山花變成海樹;又如夜掩下悄然一現的曇花,等不及在人心中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便將所有痕跡斂藏盡,好似從不曾於人前綻放過。
可神奇的是,越是這般模糊的印象,這會兒偏生在柳毅笙腦海中被填補勾畫得格外清晰,以至於令他對囚窟所在堅信不疑卻又說不清什麽緣由。
從一開始,陸晴萱和棲妍就是茫無頭緒的,只能跟隨著柳毅笙,他說往哪兒去就往哪兒去,哪怕心中對他所帶的路始終有那麽一些半信半疑。
直到他們徑直登上一道山梁,俯瞰山腳下這座依山而建的小城,便似綠葉中尋花般一眼瞧見了那座甚為氣派的府邸。
府內的建築不同於周圍任何一處,在城中高高聳立著。陸晴萱身心俱是沒有防備地一震,說不上是歡喜還是難過的情緒立刻湧了上來,哽在她的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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