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回來了。”
洛宸溫言回應著,深情難抑地便要走得更近些,甚至就這樣將她擁在濕漉漉的懷裡。可不想才往前一步,眼前竟又驀地發起黑來。
“洛宸,你怎麽了?!”
“狗東西(洛宸)?”
“大人(姨姨)……”
這一次,洛宸沒能再掩飾住,她既不曉得自己的腳步已凌亂至幾何,自然也沒有辦法掩飾,以致所有人都瞧出她的不對勁。謝無亦更是從身後架住了她的雙臂,生怕她會直挺挺地撲倒下去。
“莫要……急,隻消片……片刻就……”
洛宸有些費力地念叨著,同時欲伏低身子,壓製住這種難以形容的不適——這甚至不能算尋常的暈眩,而是已然暈得她雙眼模糊不能視物,內裡翻騰惡心欲嘔了。
這種狀態下,洛宸連“片刻就好”的“好”字竟也來不及出口,便雙膝一軟,黑著眼睛歪栽過去。
事發突然,眾人起初大為所驚,轉頭又盡皆焦憂不已。
陸晴萱快步走到洛宸邊上跪坐下,伸手欲將她托起,卻在觸到她衣料的瞬間呆愣住。
她身上白衣又濕又涼,似冬日洗完後在見不到陽光的院子裡晾過一段時間的樣子,雖不再滴水,卻濕冷刺骨。
她這是……一直沒打傘嗎?
陸晴萱不由得對洛宸這一行為感到迷惑不解起來。
棲梧抿著唇,沉吟不作聲,心中卻清明了然。她掩著些許不便為外人道的心思,輕輕將手搭在洛宸的脈弦上,是為她診脈,亦是驗證自己的猜測。
陸晴萱就跪坐在洛宸身邊,眼睛牢牢地盯著棲梧的臉,生怕有暗含不妥的表情被漏過去,手則恰好扶在洛宸身上。
夏末秋初,洛宸穿的衣衫還頗為單薄,手在上面擱久了,是能感受到隱約透出衣料的體溫的。
洛宸的身體素來溫滑,往常陸晴萱觸摸時,就似流連一塊上好的潤澤寶玉;倘若隔上這層衣料,又仿佛在撫摸沐浴在陽光下的一截光潔翠竹那般。
但是這一次,陸晴萱卻感到不對勁——熱,似乎洛宸身體裡有個小火爐在烘烤。
她忙將手覆上洛宸的額頭。
“這……怎的燒起來了?”
“嗯。”棲梧將手放下來,頷首權作肯定。
“不能啊,這次行動很順利,大人又不曾受傷,怎會發燒呢?”
聞言,謝無亦似乎比陸晴萱還要難以置信,騰地從蹲著的姿勢站起來,看著棲梧,把眉毛挑了個一高一低,驚詫道。
殊不知話尾尚不曾落下,陸晴萱便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裡的重點。
“什麽行動?什麽受傷?”她的頭於頃刻之間抬了起來,仰著覷向謝無亦問道,隨之又低下去,目光在葉柒和棲梧之間交替,“你們告訴我洛宸去尋藥了,所以是假的對麽?”
葉柒:“……”
棲梧:“……”
“陸姑娘稍安,我來告訴你事情的原委。”蓬鶚見狀,忙出面對陸晴萱解釋。謝無亦自知說多了話,忙閉上嘴,和蘇鳳一起把洛宸架到床榻上……
轉眼便是第二日辰時,洛宸並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邊覺得可以睜開眼睛,一邊又渴睡得緊,不願意就這樣把好夢攪破。
於是,她略顯慵懶地翻了個身。與此同時,一個女人的三兩聲輕笑也從耳畔流泉般傳來。
洛宸被這笑聲笑得一個恍惚,呼吸停滯了一下,似乎將醒未醒的意識在思量發笑之人是誰。瞬息過後,才忽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陣熟悉的,清甜甘潤的梨花香順勢纏繞過來。
她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嘴角卻情不自禁地揚了上去,想是一時半刻下不來。
女人又輕笑起來,且佯裝氣惱地嗔她:“還裝,壞東西!”
洛宸索性閉著眼睛回答起她來:“哪裡有裝,確然還有些頭痛。”
“所以要起來喝藥啊,躺著作甚!”女人不疼不癢地拍著她,丟給她看似愛答不理的一句,可是不待她回答,轉眼又軟了嗓子,“你起來,喝過藥再睡,好不好?”
“嗯。”洛宸應聲睜開眼睛,亮晶晶的眸子還殘掛著些許的懶意,不偏不倚地與陸晴萱深棕色的漂亮眼睛對上。
她又笑了,眼底含了春波,也不知究竟有何威力,竟瞧得陸晴萱雙頰一紅,難為情起來。
陸晴萱隻好退身幾步,借與她冷藥的幌子緩解尷尬。洛宸也緩緩撐著床沿坐起,倚靠在床頭。
“你……都曉得了?”洛宸一邊看著陸晴萱給她冷藥的動作,一邊試探著問她。
陸晴萱輕輕頷了兩下首,送了一杓藥到洛宸嘴邊。
洛宸淺淺一笑,配合著張開嘴巴。
陸晴萱才道:“你就算心裡再不痛快,也不能淋著雨去啊,馬上入秋了。”
“我確實……心有鬱結,尤其當時你尚且病著。”洛宸輕歎,隨即改問陸晴萱,“病中的感覺,你現下可還能回憶起來?”
突然,她不知怎的,心中念頭陡然一轉,改口又道:“罷了,那種滋味,不記得才好。”
誰知陸晴萱並不介意,直言道:“病中的感覺雖然很難受,卻也很奇妙,似乎有個人時不時會抱住我。她的身上好涼好涼,還有一股很好聞的香氣。”
“哦?那你可曉得那人是誰?”
“……”洛宸問完,陸晴萱倏忽有了半晌默然,隨後並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道,“若非反覆弄涼身子為我散熱,只怕淋一場雨,還不至於讓你病此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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