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洛宸,不要走……”陸晴萱已不曉得自己的聲音變成什麽樣子。
葉柒和男人們也喊得聲嘶力竭:“狗東西(大人),不可以啊!”
眼看著他們拚盡最後的努力要把自己留下,洛宸不由得心如刀絞,因為自己根本沒有退路了,而即便有,她也不能動搖。
戾王聽洛宸說完,忽地仰天大笑,一時間,凡是聽到這笑聲的人,無不感受到他的癲狂與殘暴。
他突然出手,捏住了洛宸的下頜,硬生生將她的頭扳得抬起來,嘲諷道:“想想我才說過什麽?感情只會讓你向最厭惡與不屑的人搖尾乞憐。”
洛宸全無掙扎,任由戾王擺布,唯獨將絕望到略顯呆滯的眸子滑向一側,轉瞬淒然。
看著這一幕,陸晴萱的淚水盈盈奪眶,隻覺心臟仿佛被人拿著錘子狠狠地鑿砸,原本就柔軟、致命,頃刻間更是鮮血淋漓,碎痕滿布。
洛宸的氣質何等高貴,是寒山素雪,蘸水芙蕖,冰清玉潔,出淤不染。
即便是面對有救命之恩的晏誠,在請求他重返墓裡解救其他人時,也自始至終不卑不亢。可是今日,卻為了保護她陸晴萱,放下尊嚴放軟膝蓋,豁得出對與自己不共戴天的敵人低三下四,卑躬屈膝。
陸晴萱的心被震撼著,刺痛著,折磨著,她也在這一刻恍然明白,洛宸並非那不會妥協之人,而是早把生命中所有的柔軟與讓步都留給了她。
往昔風華隨波逝,幾回江流複西歸?
陸晴萱知道,此番無論如何,她都留不住洛宸了。
這一次,戾王倒還算遵守承諾,許是怕洛宸知道被騙後做出什麽出格舉動,屆時,若影響到瀝血劍的煉化,可就不是小事了。
於是,他讓稚楚松開了對陸晴萱的脅迫,卻仍用彎刀指著她,不讓她上前一步。
洛宸此時堪堪轉過身子,面對著陸晴萱。陸晴萱能看到她眼中閃爍的淚光。
“晴萱,”她一如既往地溫柔喚她,好似過去的無數個日夜那般,“可還記得,那日渡口相談,我同你說過的話?”
陸晴萱含淚一怔,恍然想起那一日在湖邊:後面的路凶險難測,我想你牢記四個字,“信我”與“活著”。晴萱,你可應我?
隨即,陸晴萱腦袋裡霎時衝過一道霹靂,令她不由鼻尖一酸,俶然下淚。
但她還是努力克制住自己,回答洛宸道:“……記得,洛宸我記得……我都記得……”一語未罷,結果還是泣不成聲。
陸晴萱其實很想告訴洛宸,自己曾可以毫不猶豫地信她,但是今天不能;她讓她活著,殊不知,她卻沒有勇氣獨活。
看到陸晴萱這般難過,清淚也從洛宸澄澈的眼睛裡滾落,在衣襟上蕩開。
她望著陸晴萱,似是想在最後一刻,把她所有的美都刻進骨子裡。倘若不幸到了那時,能帶著它們蹚過黃泉,也不悔此生。
她輕輕張了張嘴,似輕歎一聲:“你記得……便好。”兀自又抬起頭,望向昏黑嶙峋的洞頂一瞬,唇角微勾起,對陸晴萱、葉柒還有男人們輕輕道一句:“大家,珍重!”
語調雖是分外平和,卻讓傷感不覺中濃烈到頂峰。
說罷,她最後把目光在陸晴萱身上留戀一番,然後決然地轉過了身子,朝戾王走去。
“洛宸,洛宸——”陸晴萱的心已經碎了,血已經冷了,她只能拚命呼喚洛宸的名字,像被遺棄的小狗小貓只能嚶嚶地哭泣一樣。
隨著戾王帶人逐漸往洞外走去,陸晴萱終於可以挪動腳步,可是發現竟無論如何都追不上洛宸了。
“洛宸——洛宸——”
她繼續喊她,恨為什麽……為什麽時間不能就此停下?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心中祈願,下一刻,戾王還當真停住了腳步,只是不知為何沒有回身。
陸晴萱他們也就猶疑地站停下來。
“……洛宸?”陸晴萱有些不知所措,一顆心跳得格外劇烈。
然而等來的不是洛宸的回首,卻是戾王背對眾人的一聲令下:“遊夜,把他們收拾乾淨。”
“……”聞聲,陸晴萱登時傻了眼,葉柒和男人們頭皮當即一麻,更險些軟了腿腳。
洛宸先前是因著害怕看到陸晴萱悲痛欲絕的眼神而動搖,才選擇不回頭的,不想突見戾王動了殺心,頓時抑製不住心頭怒火,猛然回首怒視住他。
“戾王!”她咬牙憤恨道。
誰知戾王等的就是洛宸這一瞬的轉身,因為她在把自己的後頸暴露給身後的梟時,就算徹徹底底的輸了。
身後突然一陣陰颯颯的風掃過,洛宸後脊梁不自知地一涼,同時恍然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她忙反手抵擋,不料稚楚已經率先一步將她的肩臂緊緊鎖住,而梟的手刀也迅速斬下。
洛宸再想躲閃已是來不及,就這樣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看著洛宸被戾王算計,陸晴萱自然倍感煎熬,但戾王此人著實讓人摸不清楚深淺,是以她一時又不敢衝動行事,不由得更加煩躁。
也不知戾王心中所作何想,當所有人都以為情況不能再糟糕時,他卻又刻意面對了陸晴萱,高傲地對她道了這樣一句:“令尊當年若是聽話一些,說不定,我們今天會是朋友。”
陸晴萱:“……”
又是一個令人驚悚震撼的消息,陸晴萱只聽得自己腦袋裡嗡的一聲,刹那間仿佛不會呼吸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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