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梧見洛宸表情有異,已漸至為難悲傷之色,忙悄悄又緊張地向她使眼色。
“冷靜些,再冷靜些,在戾王沒有開口說什麽之前,當是一切安好的。”洛宸望著棲梧,心中如此自我寬慰著,雙臂卻仍緊張得發起了抖。
幸好,戾王在接過密探呈上的信箋閱過之後,似是也松了一口氣,轉身對洛宸道:“這件事本王應你,絕不食言。”反倒是梟微怔一下,不解地看向他。
戾王對其視而不見,兀自湊近洛宸,繼續問:“那麽問題呢?”
聽他這般允諾,洛宸這才心上稍舒,斂頓起方才的焦躁情緒,恢復平靜道:“那日在噬魂洞,你對晴萱所言究竟何意?又為何陸宅之事敗落後,不以叛逆罪通緝逮捕我,而要費如此周章?”
這兩件事俱都是要事,且不知是否皆觸及戾王不想言說的逆鱗。只見他默然片晌,才頗有情緒地開口:“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我必須知道!”
十年上下級的關系,戾王怎能不知洛宸性子,見她態度這般強硬,索性似有惋惜地低笑一聲道:“當年,陸羽在桎攫墓中逃出後被一名醫女所救撿回一條命,後來兩人相愛結為伉儷,生下陸晴萱,自此陸羽便撇了老本行跑馬做起了藥材生意。直到三年前,我命人暗中追查瀝血劍下落,密探在一客棧與陸羽的商隊偶遇。陸羽喝多了……”
三年前。
芸江客棧的酒桌上,五六名喝得醉醺醺的漢子,圍在一名獨臂男人身邊扯著閑話,與另外三桌的十幾人不同,他們皆是酒量好的,只是酒撐開了肚皮,嘴上就把不大住門了。
其中一名漢子搖搖晃晃敬了獨臂男人一杯,道:“羽哥,聽……聽說你早些年……鬥過粽子,真的假的?”
“當……當然是真……真的”男人當是一頓飯聽了不少讚揚的話,也有些驕傲起來,他想再炫耀一番,但還知道壓低聲音,“我告訴你們,其中還牽……牽扯一個大秘密嘞。”
“啊?什麽大秘密?”
“瀝——血——劍。”
“瀝血劍!”
又有漢子不解了,學著男人的樣子壓著聲音:“羽哥,那玩意兒不……不就是個傳說嗎?”
“狗屁傳說!要是傳說,我……我能心甘情願給席方平當孫子?”男人推了那漢子一把,笑他喝酒喝得手都不穩了,灑了這麽多酒,突然又像被觸及什麽心事,悵惘起來,“算了……人都已經死了,我就積點陰德吧。”說完,他仰頭猛灌了一口酒入喉。
許是看到男人的心情不好,頭一名漢子回轉話題道:“羽哥羽哥,繼續說……那瀝血劍,讓兄弟們開開眼。”
“瀝血劍呐……瀝血劍……”男人的眼睛眯了眯,仰起頭回憶一番,淡淡說道,“江湖上傳說它兩次現隱,而第一次隱去之後便出現了一個叫絕龍域的地方。我那時頗有野心,不想還真摸到了那裡,但因那裡太過凶險,只能借別人的力量搭夥下去。”
“哎羽哥,怎麽個凶險法,說說。”
“我隻說兩點:一,入口處需以活人為餌才可進入;二,我這殘破的身體是絕龍域在那些進去的人裡唯一留下的東西。”
“哥,你就沒從裡面發……現什麽?”第三名漢子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迷糊道。
“有,有地圖,但有半張。”男人的眼睛也被酒灼得通紅。
“那……帶出來了?”漢子強打精神,再問,不想早被男人不疼不癢地拍了一巴掌在後腦杓上。
“你話不少啊,還是說,你也想去看看?”
“不……不敢,嘿嘿,不敢。”
……
那時是陸羽不久前剛帶領他的小商隊從一路劫匪的刀下逃脫出來,不僅人員無傷,藥材也不曾減少,故而眾人尋到這家客棧請他吃酒,以表感激之意。
他們自認為聲音已經很小了,但醉酒之人的感覺總會有些偏差,殊不知這些話,全被角落裡幾名絳鋒閣的密探聽了去。
“所以,你就將目標鎖定了陸羽?”洛宸凝眉長吸一口氣。
“是他自個兒口沒遮攔。但我確實還沒想殺他。”戾王冷笑一聲,眉宇間卻又有些難以摸清的隱藏情緒,“我本來已派人混進商隊打探消息,可惜下人不會辦事,套話時被陸羽察覺,反而丟了性命。”
“然後你就派人殺了他,還偽造成他發疾病暴斃的模樣?”洛宸想起在攬翠軒時,棲妍提到的禁術,冷聲斥道,旋即又一咬牙,“哼,倘若我猜得不錯,定是遊夜的好手筆吧?”
“陸羽曾經透露過,他將那半張地圖憑印象刻在了一塊玉上。我本想趁他們給陸羽下葬時跟去家裡,不想王府中出了大事,一耽擱便近三年,期間也只有蓬鶚抽空去調查一二。”
話至此,洛宸突然明白戾王為什麽會在那夜看苗疆地圖,明白為什麽那段時間蓬鶚時常不在閣中,也明白原是那三年間戾王不斷被人聲討,疲於同各路人馬斡旋耽誤了計劃。難怪方才他不願意說。
洛宸心下譏諷,口中便毫不客氣道:“罪有應得罷了。”
被洛宸這樣冷嘲熱諷,戾王眼神變得幽邃莫測。洛宸卻不屑在意他心中所想,兀自道:“第二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是與洛宸直接相關的,戾王將眉頭挑得一高一低,表情又諱莫如深了:“現在告訴你,你確定接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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