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廢物!”梟低聲罵了一句,隻恨手下這些人不爭氣——平素裡殺人放火乾得毫不手軟,如今面對這東西,不想竟慫成如此模樣。
可話當另說,她又何嘗不犯怵?沒奈何,也隻得攥緊手中雙刀,硬著頭皮面向骨架而立。
“它——過……過來了——”
當真只是眨眼工夫,不知誰忽地發出一聲驚懼的嘶吼,梟頓覺有陣邪風欺至眼前。
她的頭腦還未來得及思略,身體已下意識做出反應。隨即刀刃磨過骨骼的聲響刺耳傳來,竟是那具骨架從梟的雙刃邊飛快地掠了過去。
鋒利的刀刃在它白森森的胸骨上留下兩道刻痕,它卻渾然不在意,居然徑直向後方人群中衝去。
腥風獵獵,影一般從遊夜身邊射過。他心神一恍,終於驚恐萬狀地回首,果然見那白骨舉起手中骨笛就要往牆壁上拍去。
“快攔住它!”想他一番心血全然於此,見此情形,怎能不惶然失措。
而這些殺手縱然早已被恐懼填滿了身心,但經年累月的訓練早成就了他們迅速反應的能力,以及習慣性順從的意識。是以,聽到遊夜的命令後,他們分明不想面對,卻還是提著長劍,不自知地迎了上去。
“啊——不……不要!不——”
迎上去,亦不過炮灰罷了。
骨架手中的藤蔓,鋒利賽過新出火的神兵,被劈砍中的人,能親眼看到自己的身體如何被分成兩半。更殘忍的是,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被切割出的肉、筋、脈、骨一層層斷開時的每一絲感受。
慘叫聲立時從長廊中暴風雨般升騰起來。梟曾經審訊過無數犯人,砍手的、挑筋的、剜眼的……但無論哪一種,竟都不及此刻令她毛骨悚然,連手和腿都不受控制地戰栗起來。
但那骨架到底是被殺手們圍困在了通道中央。眼瞅著摧毀骨笛不成,它索性將骨笛扔了出去,欲將其摔碎。倏忽間,一個身影快速從一側石壁遊走過去,與險些撞在石壁上的骨笛磕在了一起。
遊夜摔了個頭昏腦漲,下一刻便似懷抱貴重財物一般將骨笛抱在了懷裡。但不待他站定,石壁兩側倒掛的藤蔓又不知何時蓬蓬勃勃地瘋長起來,鋼鞭一般掃向他。
梟的心情早已無法用言語形容。眼下正經歷的,和她心中所擔憂的,如同兩塊此起彼落的巨石,交疊著砸在她的心頭,將她死死壓在戾王與洛宸兩者的夾縫中,再難喘過一口氣。
她不得不出手幫遊夜,幫這些被她帶出來的人——人若沒了,便是真的什麽都沒了。
“洛宸。”
“嗯?”
石像這邊,陸晴萱闔著眼睛摟著洛宸,聲音慵倦:“等出去了,你帶我回龍澤山吧,回你曾經生活的地方,好不好?”
“回去?”洛宸猶豫了一晌,聲音不由得有了一瞬遲滯。
陸晴萱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中流出一絲淒淒切切道:“怎麽,你……你不願麽?”
她也不曉得為什麽,聽到洛宸猶疑,心突然就揪作了一團——是與自己期待的回答不符嗎?
洛宸卻淡然一笑,道:“傻姑娘,我怎會不願,只是十年前浩劫一場,那裡只怕早已破敗荒蕪,恐要先費時打理。”
“那就去打理嘛,還要好……好好布置一下……”想到龍澤山既是當年洛宸同師父生活的地方,也算高堂所在,她這個新媳婦,合該……再說這打理一事,不如直接將房間布置成洞房的樣子。
聽先前洛宸所言,龍澤山至少也該有兩間房,正好她同洛宸一間,葉柒和蓬鶚一間,如此捎帶著,將她倆人的事也一並辦了,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其他人——他們人多,就地取材蓋幾間新屋亦是來得及的。
“晴萱?……晴萱——”
“……呃啊?……”
“在想什麽?嘴角都要咧到耳際了?”洛宸輕挑著一邊眉眼,笑意不解地瞧著她,不消一刻便瞧得陸晴萱紅了臉。她掩飾著搓了搓手,搪塞道:“就……在想……想怎麽打掃房子……”
“……”洛宸將信將疑,停了一瞬,忽而卻道,“哦~我曉得了。”
陸晴萱:“……”
你可別曉得了。
若你曉得了,我臉也差不多丟沒了。
“房子不用收拾,我半年多前出門才幫你打掃過,最多擦一擦浮土。”
陸晴萱自認同洛宸講話的聲音已經很低了,不想還是被葉柒聽了去。要是這樣,那……那方才她和洛宸說的“做什麽”的話題,豈不是也……
“你……你屬狗的麽,耳朵這麽靈,還是你故意扒我牆角?!”
陸晴萱一時惶急,忙從洛宸懷裡抽身。洛宸也神色凝重地站起,怔怔道:“你十年來……一直如此?”
“什麽如此?我可沒有聽別人咬耳朵的癖好。”
陸晴萱:“……”
“你知我所指,並非這個。”洛宸的嗓音毫無先兆地發起顫來。陸晴萱後知後覺,此時也於霎時了然,心尖一縮不由酸了眼眶。
葉柒卻沉默了。
她從蓬鶚身上坐起來,偏著頭,留給了洛宸一個寂寂然然的側臉。
不知何時,所有人都睜開了眼睛,朝三人這邊看來。
葉柒的眸子亮亮的,宛如夜空中的星辰,但她偏不往洛宸這邊看。蓬鶚不明就裡,非要去瞧她怎麽了,意料之中被賞了一巴掌在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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