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然,從進到這座陵,就有無窮無盡的殺機在暗中窺候著他們。修建這座陵墓的人,怕不是縝密到連磚縫裡都要砌上刀片插上箭矢,才肯罷休。
後面還會發生什麽誰也不曉得,的確唯有盡快恢復體力,才能更好地迎接和面對種種始料不及的情況。
蓬鶚聽完葉柒的話,當即心領神會。他帶著另外四個男人,在石像附近仔細探查了兩圈。直到確定沒有半點異樣,才回稟洛宸道:“大人,四周暫時沒有危險,是否就在這兒休整?”
“要,一定要!”洛宸尚未言可否,陸晴萱已然扯住她的衣袖搶言先道,“阿葉話說得在理,養一養,再走不遲。”
其實方才她便想勸洛宸停下來,畢竟從長廊到此處,看似不算遠的路程,卻幾乎磨盡了洛宸的心力和體力。只是陸晴萱當時太過專注於洛宸的感受,一直也沒能把話說出口。現下葉柒既然開了頭,她便正好順水推舟。
不料的是,陸晴萱這邊話音才落,四周居然又靜了下來。她當即撇嘴,心道這些人莫不是犯了什麽病,作何一個個都喜歡當啞巴?
再一回頭,才猛然發現,洛宸那雙點漆般烏溜溜的眸子,早不知何時朝她這邊滑了過來,此刻正意味深長地覷著自個兒瞧。
那幾個被陸晴萱心忖樂意當“啞巴”的,自是在一旁牽著嘴角,笑而不言。
陸晴萱:“……”
“你……”她心下恍然,睜大了眼睛盯著洛宸,想說什麽又磕絆難言。
洛宸倒是一番無辜模樣,面有疑色道:“我?什麽?”
陸晴萱:“……”
她怎能不曉得洛宸是故意的?偏生聽來非但惱不動這個一肚子壞水的壞東西,還如釋重負地莫名松了口氣。
陸晴萱定定地凝視著洛宸的眼瞳,果然裡面的淒然已悄然隱去,重新變作尋常的深邃沉靜模樣。
骨笛聲在長廊裡縈繞徘徊,頻繁變奏,如同來自遠天的戰歌。身穿戰甲的蠱還屍在為首屍人的帶領下紛紛揚兵操戈,朝纏著梟猛打的骨架撲去。
陰風陣陣,夾帶著陳屍與泥土的腥臭腐朽氣息,出劍揮戈卻乾脆利落到沒有絲毫猶豫。即便那骨架將它們一個接一個打翻在地,它們又一個接一個再度站起來。
——只要笛聲不散,便可永生無息。這是蠱還屍最可怕的地方。
在有屍人助戰的情況下,幸存的絳鋒閣殺手們勉強抽身退了下來。
遊夜將骨笛橫在唇邊,一步步朝被屍人圍住的骨架靠近。他必須抓住時機,將仍然被那骨架纏住的梟救出來。
他本就擅長煉蠱馭屍,骨灰凝形聚體之事於他而言並不稀奇,如何也該找得出破綻。只是這一次,他失算了,面前這個鬼東西全然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樣子……
洛宸權衡再三,最終決定在石像邊休息。
眾人坐下去的瞬間,頓覺緊張許久的身體一如松了勁的弓弦,虛飄飄疲軟下來。腦袋裡又似灌滿泥沙,不真實地發著陣陣嗡響。
他們並不覺得饑餓,隻勉強吃喝了少許東西,便各自或倚或躺著休息。
蓬鶚倚靠住其中一座石像,讓葉柒躺在自己腿上,壓低了嗓子問她:“阿葉,你累麽?”
算上墓道裡的接吻,這不過他第二次與葉柒如此親密地接觸,先前在攬翠軒竟也不曾。
並非葉柒不願,而是他不敢。
但這世上有很多事就是如此奇妙,經歷過刻骨的生死,再小心翼翼的感情也會不由自主地發酵,直至醉人肝腸。
葉柒抬起倦眼,仰面與蓬鶚明亮的眼瞳對視,心中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微微醞釀。
她目光悄悄地溜了一圈其他人,發現他們全都闔著眼睛,似在安靜睡著。再朝蓬鶚看回來,臉頰已莫名發起了燙。
她隻得趕快偏開眸子,心中竟也起了一份貪戀,便又偷偷捉起蓬鶚的手放上自己腹部,令其隨著自己的呼吸起起伏伏,闔目低聲對他道:“睡會兒吧。”
“……嗯……”
這是一種極其難耐的滋味。
分明已經身心俱疲,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陸晴萱縮在洛宸懷裡,難眠卻又不敢像在床上那般輾轉反側,唯恐打擾洛宸休息。如此一來二去,反倒把自個兒身子繃得又硬又僵,變得愈發不痛快起來。
“睡不著?”如此沒過少頃,她這百般不得放松的狀態終於被洛宸察覺。洛宸緩緩睜開眼睛,微調了下摟她的姿勢,盡可能讓她再舒適些。
陸晴萱沉悶地點了下頭,轉頭想起什麽凝視住洛宸,問道:“你怎的……我吵到你了?”
“沒有,也睡不著罷了。”洛宸低聲輕歎,又道,“餓嗎?方才你連半塊餅也不曾吃上。”
陸晴萱把頭搖了兩搖,無奈道:“我也不曉得是怎麽了,明明沒吃什麽東西,竟連半點饑餓也未曾感覺;渾身哪兒哪兒都累,可又怎麽都睡不著。”
洛宸騰出一隻手揉上陸晴萱的脖頸,邊替她舒解邊道:“同感的恐不只你我,大抵皆是如此。睡不著也似他們閉眼歇一歇,仔細積勞成疾啊。”
“嗯。”陸晴萱依言闔上眼睛,把頭抵在洛宸肩窩,再面向她的脖頸處。鼻尖纏上來絲絲縷縷洛宸的清雅體香。
如此約莫三分茶時,不料陸晴萱又忽地睜開眼睛。她從洛宸懷裡坐直起來,神情激動地盯著洛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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