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新睡過後略有迷瞪的眼睛,正要往洛宸身邊去,卻見她左手捂在傷口處,右手擎著故月,一動不動凝視著面前一扇不知通往何處的大門。
她虛弱得有些站不穩,隻得倚靠在門旁牆壁上,豆大的汗珠頂在額際,時不時滾落一二,唯有緊攥故月的手不敢有片刻放松。
她就像即將出草的猛虎,蓄勢待發。陸晴萱見狀,才落回去的心一瞬間又吊了起來。
“大……”謝無亦低聲才道了一字,就見洛宸扭頭看向自己,示意閉上嘴巴。而陸晴萱的心臟早已跳得咚咚響,似有一隻鼓被人重重地一拳又一拳砸下。
眼下,陸晴萱最想做的就是能到洛宸身邊,因為她這個樣子,實在又像極了掙扎在凜冬枝梢的最後一枚枯葉,不知何時就會在寒風中碎成一片。
可她不知洛宸保持這個姿勢多久了,唯恐對面是個耳朵好的。若是貿然一下被敵人聽到,很可能會讓洛宸的準備全然落空——在她和謝無亦看來,都是如此的。
洛宸卻不敢讓他們知曉,自己亦不過是孤注一擲。不過方才見他們二人瞌睡,想來是疲憊到了極點,便盤算若是自己能將來者製服,也可留住二人好夢;倘若不敵,至少也不至於躲不開這一擊,屆時二人聽見聲音,再來相助亦不算遲。
洛宸緊握故月的手心裡已全是汗,好似下一刻就要突然出手,陸晴萱和謝無亦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然而這時,腳步聲卻突然斷掉,隻傳來一陣窸窣之聲。
陸晴萱:“……”
對面是什麽意思?在這種時候忽然停下,難道是發現了他們?
莫非對面不是個耳朵好的,而是個鼻子好的?
還是說,是阿葉?是戾王?是看到這邊幽藍的光而不敢輕易前進了嗎?
三方相較,陸晴萱自然更希望是葉柒;當然再退一步講,就算不幸來的是戾王的人,也要好過什麽耳朵好的、鼻子好的。
想著這些,陸晴萱隻覺絞來一陣胃疼,接二連三的歎氣全都不得已憋在肚子裡。她正忖著對方什麽時候會突然跳將出來,忽見洛宸猛然提劍,朝門外撲去。
當真狡猾!
居然一面讓人以為他們停下不動了,一面還派人暗中偷襲!
陸晴萱恨恨地一跺腳,正待出手,忽見眼前劍光閃了兩閃,又聽幾聲錚鳴,洛宸竟被一下推出數尺,結結實實摔跌在地上。
洛宸方才發力出手,已是拚了全力,不想對方也是個高手。是以她這一跌,竟半點緩衝的余地也沒有,傷口撕裂之痛暴風雨般頃刻傳來,險令她一時不支昏厥過去——那聲忍受不住的呻.吟,也從嗓底實打實地擠了出來。
陸晴萱見狀,哪裡還顧得上其他,忙抬腿朝洛宸身邊奔去,伸手將她的頭托起,才發現她的衣衫已在刹那間被汗水浸透。
“哪個活夠了的,敢偷襲本姑娘!”
就在三人驚慌不已,唯恐來者不善之時,一聲暴躁的怒罵迎面砸來。再聽,不是葉柒卻又是誰。洛宸唇角牽出一絲欣慰,但曇花一現般又被痛苦取代。
陸晴萱頓覺一口濁氣泄去半數,滿心怨懟正欲發作,眼眶卻在瞬間先泛了紅。
幾個回過神來的男人忙從外面擠進來,後面跟著目瞪口呆的棲梧。唯有葉柒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洛宸,有些不知所措。
換作平時,她定是會上前關切問上一句。可不巧,她今番亦剛吃過大虧,心裡既窩火又難受,幾滴沒給機會淌下來的淚,這會兒毫無分寸地全變成了風涼話。她頗有些刁蠻又沒好氣道:“才分開幾時你就翻臉不認人,想訛我不成?!”
葉柒本想圖個嘴快,也好借機宣泄一下憋了太久的情緒,卻沒有細想,身手不凡的洛宸為何會輕易被自己推出這幾尺開外。
陸晴萱怨氣沒處撒本就恨得發了慌,聽見這話更覺來氣。她一手壓在洛宸傷口處,一手指著葉柒:“你……”
之後竟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葉柒不明所以,但從陸晴萱的神情中隱約猜到什麽,洶洶氣勢似被水澆了的火,一度蔫巴下來。棲梧眼看情況不妙,忙推開眾人上前——果不其然,洛宸身體被陸晴萱壓住的地方,正有血從指縫裡滲出。
“怎麽回事,怎的受傷了?”棲梧有些不可思議,忙向陸晴萱詢問情況。不知是否先前太過緊張,陸晴萱本想平靜地同她訴說事情原委,一開口卻只剩了哽咽。
無奈,謝無亦隻得站出來待陸晴萱說。
這時葉柒才曉得自個兒說錯了話,又想起洛宸早先囑托,不覺中愧得低下頭去。
謝無亦說完事情經過,眾人不知為何有了一瞬間掩飾的沉默。陸晴萱察覺,抬頭一一與他們對視,臉色終於由難以置信一點點變成了無限哀傷。
謝無亦從蓬鶚眼中得到了肯定,眼中早已噙滿淚花,卻又顧及洛宸必須強自掩飾,隻得假裝在與其他兄弟敘舊,以偏開洛宸目光所能看到的任何地方。
“……傷口可有仔細清理過?若是留了穢物便危險了。”棲梧恐這般下去被洛宸看出什麽,又料想陸晴萱藥箱中的藥品斷然不夠一事,便明知故問了一句。不待陸晴萱作答,她已然將清創用的藥品、物事一一翻揀了出來。
棲梧替洛宸仔細瞧過脈象,又驗看了傷勢,神情嚴肅地擰起了眉頭對陸晴萱道:“她傷口滲血嚴重,且顏色發褐,需得重新處理一下。……你果真不曾替她清過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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