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她才緩緩直起身,對洛宸欣慰道:“你底子是真好,上次刮骨如此,這次亦如此,尋常人可要昏死過去半天醒不來。”
洛宸淡淡地牽了牽嘴角,沒有說什麽。
陸晴萱一聽卻立時不高興了,怏怏道:“底子好也不能這般折騰,你少說這種話慣著她。”
洛宸:“……”
“……”棲梧當即被陸晴萱說得一怔,緊跟著又被她這股邪火逗笑,忙自清道,“冤枉,你的人我怎敢慣?不過實話實說。”說完,她故意偷眼洛宸,忽又神秘兮兮地趴在陸晴萱耳邊,低聲道:“她不聽話,你得用心調教,不然日後累心。”
“……”陸晴萱臉皮霎時間似被一把火焰灼了一通,火辣辣變得通紅。
她羞惱難當,起身便要與棲梧算帳,洛宸卻忽地在邊上低低地咳嗽起來。
她實在太虛弱,咳幾聲,陸晴萱都要仔細著她把傷口崩開。正待陸晴萱重新坐回她身邊,欲問她是否不舒服,洛宸卻突然止了咳,墨玉色的眸子倦懶地望著她道:“你,要調教我?”
陸晴萱:“……”
她再度羞惱地抬頭,棲梧卻早跑到了其他人那邊……
不知為什麽,洛宸在陸晴萱面前也算“頑劣”慣了,每次雖都令陸晴萱很是無奈,卻也免不了受用。但今日這話,隻讓她感覺說不出的難過。
她並沒有如往日那般接話,隻低垂著頭,默然不知作何想法,無意便瞥到洛宸有一截衣袖露在外面。
往日素白勝雪的衣料,今番斑駁的盡是暗紅色血跡,如同白絹上暈開了丹筆。陸晴萱凝眸一瞬,眼淚竟忽如雨點一般砸落下來。一滴、兩滴……正跌在洛宸的手背上。
“晴萱你……”洛宸顯然被陸晴萱嚇到,笑意轉瞬消逝,代之極力掩飾的哀傷之色——自己方才那般克制著與她強顏,不想竟還是惹她傷心了嗎?還是說,她方才的輕松,也是為了自己強裝出來的?!
洛宸一時恍然,又覺處處錐心。果然悲傷一旦開了頭,便似洪波,一時難休。
陸晴萱兀自垂淚,惹得洛宸心驚。其他人聽見這邊動靜,也停止了低語,目光紛紛朝二人轉來。
“我曾說過,歡喜你穿白衣的……”陸晴萱淚眼婆娑,終於肯去瞧洛宸的眼睛,卻也出人意料地道了這樣一句。
“……”洛宸隱約猜到她接下來要說的話,聲音驀地發起顫來,“晴萱,我……”
陸晴萱卻不要洛宸說話,嗚咽又道:“我歡喜的,是你白衣在身的絕塵驚豔,而非今日這般錐心刺骨、觸目驚心。所以今日,我討厭你穿白衣,且是非常——非常討厭!”
洛宸已知她會這樣說,聽來卻仍心傷難耐。她顧不上疼痛強撐起身子,想將陸晴萱摟進懷裡,卻早被陸晴萱一把抱住。
洛宸長睫浸濕,虛著聲音哽咽:“你既不歡喜,往後我便不穿,凡你不喜之事,我都不做。”
陸晴萱隻覺悲傷更甚,將洛宸摟得更緊泫然道:“我歡喜你穿白衣,卻厭透了你受傷。洛宸,我……我恐有一日,你也……”
她本就是哽咽而語,說到害怕洛宸有朝一日也會離開,喉嚨更覺發緊。是以,陸晴萱不敢將這句話說出口,唯恐這出自關切的憂慮,最終變成給洛宸帶來災禍的讖語。
她愛這女人已深進了骨血,勝過愛她自己。
此刻她能做的,唯有將女人緊緊擁在懷中,聽她的每一聲心跳,嗅她的每一縷體香,任憑她往日美到令自己神魂顛倒的清嫵昳麗,也全然化作一杯清甜的毒酒,深深浸在自己的每一寸肌膚之中……
稚楚在前面不聲不響地為遊夜和梟引路,絳鋒閣余下諸人在後面亦步亦趨。
他們生來便在絳鋒閣,只有少數人是外來加入者。可就算如此,他們當中也沒有一個人知道,眼前這個“稚楚”究竟是什麽人,又有何手段。
只是單憑這隱身褪形的本領,就讓他們下意識敬遠三分。其威懾力,甚至超過了跟在他們身後的那些屍人。
更令他們感到可怕的是,面對這樣一個人,遊夜和梟卻好似全然不受她隱身的影響,竟與看常人並無二致。
一行人先是來到那處被青銅網隔分為上下兩層的地方。遊夜眯著眼睛,看著面前不遠處,不解道:“這是——”
“機關。”
“機關?”梟挑了下眉,欺身上前,垂首看著地窖口似的青銅網隔,“小小銅隔,也至於讓他們分兩路而行?”說完,她不信邪似的運了一掌內力,重重拍在上面。
青銅網隔紋絲不動。
“哼,怪不得。”她恍然大悟,知這機關另有玄妙,才不滿地冷哼一聲,示意眾人繼續前行。
前行,便是葉柒之前走過的路。
稚楚早已有言在先,葉柒這一路的死了人,可見路上定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煩。是以,他們走著走著,便不知不覺都小心翼翼起來。
路途很長,但分外單調,只需穿過一條窄縫,進得一個筆直的甬道,通過後便來到一片漆黑的,囚室一般的地方。
遊夜燃起松明火把在四周試探著照了照,忽然眼前隆起小山似的一堆。他頭皮登時一麻,下意識向後驚退數步,借著身後又陸陸續續燃起的火光,才看明白眼前,竟是一頭巨獸的屍體。
巨獸的四肢上皆有鐵鏈,其中三個不知什麽原因已經被掙斷。它的頭顱那樣大,身子更似一堵矮牆,一顆又尖又長的獠牙齜在外面,上面似乎還掛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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