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只見那道長應聲上前,口中念動幾句咒語般的話,身後桃木劍便赫然而出。隨即,在他身邊環了兩圈,忽似一道天雷擦過地皮,直挺挺朝那棵草的壯莖襲去。
劍鋒與莖乾相觸,卻無法立時將其劈開,而是像撞在了什麽軟塌塌的物事上,又好似被另一股力道約束,居然反方向刺了回來。
道長眉頭不由一蹙,口中暗罵一聲,一張金色的符紙陡地自他身上某處飛出,緊緊纏裹在那株草身上。
旋即,他接了被彈飛的桃木劍,沒有片刻猶疑和等待,便再度向其襲去……
一個人,一棵草,兩方竟也鬥法鬥了足足兩刻。
終於,那道長聚十成功力於最後一擊,擎起桃木劍對著那株草不知何時已膨大許多的莖乾,一連狂劈數劍。
但聽在那粗壯的莖乾內部頃刻間發出一聲巨響,一株野草,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變得如同大樹一般。
但又與尋常大樹相差甚遠。
它周身光彩奪目,無論葉子還是芽蘖,俱都閃著動人的流光,儼若鋪滿一樹琉璃。月光下,整棵樹婆娑搖動,散發著藍瑩瑩、銀皎皎、黃燦燦的光芒。
而眾人腳下的草地也變戲法似的,須臾只剩下一片亂石黃沙,半點草木的影子都不見,再看,已然在數丈開外了。
“平哥,這……這是什……麽東西?……這麽大!”
“這究竟是草還是樹啊?!”
“這麽多琉璃……一定值很多錢吧……”
……
方才還氣死沉沉的隊伍一下子喧騰起來,明顯已有人沉不住氣。他們有的搓著被汗水浸潤的手心,有的兩眼放著貪婪的光,卻都不約而同地驚訝出聲。
席方平的神色也浮現出從未有過的驚詫與衋然,但只有一瞬。
他迅速地鎮定下來,用輕蔑的眼神剜了他們一眼,冷怒道:“少說廢話,都給我抓緊找入口。”
“……是,大哥。”
聽見席方平的怒喝,眾人這才收了心思堪堪回神,踏得遍地碎石咯咯作響地搜尋起來。
“……平哥,你……惹大麻煩了……”
不知何由,方才還成竹在胸、神氣十足的沈道長突然聲音抖似了篩糠,從席方平身後陰幽地冒出這樣一句。
席方平頓覺身後涼氣一竄,當即眉頭擰成個藤條疙瘩,回頭給了他一聲厲喝:“幹什麽?!”
“這……這是琉璃樹,下面的主,動不得啊!”道長的臉色十分不好看,在白蒙蒙的月光下泛著死一般的灰。
但是席方平卻不屑地把鼻子一嗤:“哼!什麽動得動不得,死了都一樣。”
說著,他一把揪過道長的衣襟,把他的額頭貼在自己的鼻尖上:“實話告訴你姓沈的,先前發現這座墓時我已然曉得它不一般,不然也不會把你‘請’過來。”
“你既然曉得,作何還……”
“少廢話,我這次有備而來,說什麽都不能空著手回去。”
席方平扔下那道長,伸出手指頭搓了搓被凍得微微發紅的鼻子,低喃了一句:“家裡的婆娘和娃都得養,發這種財,太沒個準頭了。”
“平哥,誒這兒……這兒有個洞。”
席方平的思緒不知不覺中神遊天外,忽又聽得有人在一石堆後吆喝起來。
他用粗糙的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抬腿就朝那邊走去,卻沒發現道長正在一點一點地往後挪動步子,準備跑路。
天色很暗,風聲嘈雜,很多東西已不是目力所能及,縱然有火把照明,真正的作用也不過寥寥。
咯咯咯哢……咯咯哢……
“……什麽聲音?!”
席方平才到洞口觀察一遭,正要將粗大的銅釘砸進地裡。又不知是誰,在一連串詭異的聲音之後驀地驚呼起來,直叫得每個人頭皮發了麻。
“姓沈的,你跑什麽?!”
這一叫,席方平倒是發現了跑出去數十尺開外的道長。
他怒吼一聲,手下一用力,一錘將銅釘深深地鑿進了地裡,同時另一隻手,將本應系在銅釘上的繩索甩了出去。
瞬息間,那道長就蘿卜一般從地上被拽飛起來,摔在席方平面前。
“……平哥……你……放過我吧,我……我給您磕頭了成嗎……”
道長苦苦哀求,隨之當真跪在席方平面前,把頭磕得梆梆直響。
席方平卻鄙夷地翻了他一眼,嘟囔道:“膽子這麽小,放你跑了,你若去官府告我奈何?”
咯咯咯哢……咯咯哢……
那聲音又來了。
席方平正將繩子緊緊纏繞在銅釘上,準備打最後的那個結。這聲音在此時響起,竟似專為他這一動作配樂一般。
席方平當然聽見了。他迅速將手中繩索一拉,繩結立時收縮到一起,繩頭一端也被他毫不猶豫地扔進了洞裡。
“這洞口太小,一次只能下一個人。”他的鼻尖上微微出了些許細汗,感到一陣沒來由的緊張,轉頭對站在一邊的陸羽道,“把誘餌放出來,以防生變。”
誘餌,當然不是指魚餌、獸餌諸如此類的物事,而是近二十個被縛了雙手,塞堵住嘴巴的活人。
這是席方平的一個秘密。
為了弄到墓中的寶貝,他特意向兩家權貴“借”了這些家丁,卻沒有告訴主人家是拿他們來當飼餌應對突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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