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陸晴萱,雖然她是因著先前尚未與洛宸互訴情衷時的戀慕,時常將這拓本翻出來賞觀,卻也不知不覺將這上面的圖案印刻在了腦袋裡。眼下絹圖就躺在謝無亦的掌心,是以那種熟識感,竟一下子竄至眼前。
漸漸地,葉柒、棲梧還有蓬鶚這些人也覺得絹布上的紋路變得眼熟起來。
最終,他們的思緒不約而同地被引向一處——陸晴萱的玉佩。
“大人,這……”謝無亦抬起頭來,眼神不可思議地望向洛宸。葉柒也在一旁忙不迭地催促:“別愣著了,趕緊拿出來比對一下啊。”
可是陸晴萱卻好似丟了魂,分明已經將拓紙捏在了手中,卻絲毫沒有要打開的意思。她只是在原地站著,凝視著謝無亦手中的絹布發呆。
洛宸見狀欺身過來,輕輕拍了拍陸晴萱的肩膀,在她耳邊柔聲道:“當真不要看嗎?”
陸晴萱這才如夢方醒。
不能不看的,只是……
“我……我……”她有些支吾其辭,不知當如何表達心中糾結。
如此過了片晌,她才似是無能為力了一般,低垂下眉目,咬住下唇將拓紙緩緩展開……
為了比對仔細,四個男人各自執了一支松明,圍出一個四方形的區域,洛宸、陸晴萱、棲梧和葉柒則分別選了男人兩兩之間的位置站定,圍著兩幅圖一條線一條線地進行區分。
隨著時間的推移,八個人的表情從起初的存疑、急於求證,逐漸變成了震驚、難以置信。其間,皆是歷了一番令人費解的風雲驟變。
葉柒伸出手,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確認不是在做一個荒唐無端的夢,這才把驚異的目光移到陸晴萱臉上,諱莫如深道:“姐姐,是我錯了。你家裡人,本事當真不小。”
陸晴萱:“……”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四個人終於將兩幅圖一一比對完畢。
不知是因著玉佩上的刻痕較淺,洛宸在拓紙上放大時有的失誤,還是玉佩在雕刻時本身就存在的差池,拓紙上的地圖與這絹布上的,除三兩拐點不一之外,其余勾線曲折之處,居然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而且,陸晴萱玉佩上的地圖只有半張,這份絹布,亦只有半張。且斷口處齊整卻留有粗糙的毛邊,顯然是被人有意撕成了兩半。
帶地圖隻帶走一半,此人究竟意欲何為,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洛宸,你覺得……玉佩……地圖……我阿爹……”
陸晴萱語無倫次地呢喃,眼神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惶恐和無措。眼下,洛宸便好似她唯一的盾牌,讓她還不至於在一連串的打擊中倒下去。
她劇烈又惶亂地呼吸著,好似山巔被風欺雪壓的樹苗,顯出了她從未表現出的脆弱。
洛宸眼中流出深深的疼惜,伸手扣住陸晴萱的後腦杓,將她環進懷裡道:“可還記得剛進入這裡時我同你所言,‘無論結果如何,我們確然是來了’,眼下,唯有做好接受任何結果的準備——就如故月的雕像,明白嗎?”
陸晴萱沒有回她,只是刻意求安地往她懷裡縮得更緊了些,鼻尖貼近她的頸窩處,以求那比安神香還要舒心的白梅芬芳,盡可能多一些地進入胸腔。
誠然,陸晴萱給過自己無數次的安慰與自勉,甚至從一開始就暗示自己,倘若此事真與陸羽有關,定要將來龍去脈盡皆弄個水落石出。
她也替陸羽找過諸如“玉是從別人手裡買來的”這樣的借口,但另一方面卻深知,若這玉佩當真是從旁人手裡買的,或是從哪個親戚那裡要來的,都不可能作為祖傳的寶貝交到自己手上。
何況,她哪裡有什麽旁的親戚,有也都是些八竿子打不著的。
一想到將他們折騰到這般地步的瀝血劍,可能與自己的親人有關,她就越發覺得難以接受。
葉柒見陸晴萱反應這般大,一時後悔方才的口無遮攔,隻好佯咳了兩聲掩去那份不自然,低緩了聲音對眾人道:“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從壁畫入手,畢竟……畢竟壁畫往往記錄了大半的信息。”
在這樣一個殺機四伏,又迷霧重重的墓裡,人的身體和精神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著極大的考驗。
陸晴萱心中自然清楚這一點。
故而為了盡快冷靜下來,她拚命深嗅著洛宸的氣息,企圖以此充當最有效的鎮定藥劑,不知不覺,竟長睫盡濕。
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等待,沒有人責怪,更沒有人催促。
終於,陸晴萱從洛宸懷中抬起頭來,又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不由微燙了臉頰,這才抽了下鼻子道:“走吧,去看壁畫。”
眾人悄然松了一口氣,紛紛以行動回應。
轉身瞬間,洛宸的手在陸晴萱手中突如其來地抖動了一下,但很快被她壓製住。故而在陸晴萱看來,這個抖動,隻好似她平時調換手的姿勢那般尋常。
“讓本姑娘好好看看,這老東西生前是個什麽貨色,墓建得這麽大,還不是窮得叮當響。”葉柒半是調節氛圍半是發自肺腑地說道,又在看到畫上人物時驚歎出聲,“誒——,這醜八怪不就是之前那個……那個……”
眾人聞言,目光不由好奇地往葉柒面前的人像上望去,看過才知她為何會驚出這般聲音。
畫中人,分明是先前長廊棺畫上,苗服男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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