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梧撕心裂肺的聲音頓時從門外傳來。
倏忽之間,桎攫已欺至三人身後,二話不說舉劍便刺。洛宸冷汗濕了衣襟,焦急中忙揮手一推,將離青銅門最近的陸晴萱推了出去。
“……洛宸——”
陸晴萱被推了個恍惚迷離,心臟卻驟然絞得疼作一團,淚水也頃刻間奪眶而出。塵屑隨她這一聲嘶喊揚進嘴裡,可回應她的,卻是洛宸被頂在門上的一聲悶響。
“洛宸……洛宸……回答我啊,機關……機關在哪兒……究竟在哪兒……”
幾乎是一瞬間失了主心骨。
又一次天塌地陷的感覺,且比上一次更痛,更烈。
陸晴萱心憂洛宸安危,不覺中心生執念,偏生就是看不到半點機關的影子,只能一聲接著一聲地呼喚洛宸,心頭泣血。
棲梧也早已從蓬鶚身上滾下,拍著青銅門一聲聲呼喚小寶,不一會兒眼淚就從兩頰上串成線,打濕了身下的地面……
青銅門的另一邊,洛宸替小寶擋下桎攫一劍,卻被大力頂在了青銅門上。強大的衝力與青銅的堅硬,於瞬息將她右肋的傷口生生震開。
她的身體早已被苦痛熬乾,能撐到此時已為不易,這下便再也受不住全身銳痛,痛吟出聲。
小寶被嚇得失了神智,蜷縮在旁邊除了哭還是哭。也不知是否這哭聲對洛宸尚有一定刺激作用,她又驀地大喊一聲,拚力將壓在自己身上的桎攫推開。旋即不敢停滯半刻,抱起小寶就勢滾向一側。
如此,桎攫緊隨而來的一劍這才落了空。
“阿妮……姨姨……”小寶被抱得有些發蒙,眼睛卻奇跡般有了些許神采。待翻滾的身體堪堪停下,她戰戰兢兢地從洛宸懷裡抽出手來,竟然發現上面全是血。
洛宸的喘.息粗.重得似在拉風箱,臉上也染了很少會顯露的苦痛之色。
桎攫卻好似已恢復如初,趁洛宸沒能站穩之際,將手中長劍一挽,便又是狠厲一擊。
“當——”故月被震得脫了手,彈開後插進一側石壁,桎攫手中長劍也準確無誤地刺入了洛宸右肩。
上劍鋒緊貼著鎖骨斜斜釘入,又被右肩胛骨阻擋住。
洛宸眼前頓時一黑,一口血嗆了出來,卻還是憑著殘留的一點清醒,咬牙將劍身絞斷。隨後,她便倒在一旁,再也沒有半點氣力。
從決定與戾王爭奪瀝血劍那天起,洛宸便抱定了必死之心,只是每每想到陸晴萱,總有說不盡的不甘。
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死亡關頭,洛宸終於卸下掩藏多年的脆弱,面露大悲之色。
小寶的哭聲在耳邊漸漸縹緲。意識即將消失之前,洛宸依稀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出現在墓室中……
陸晴萱頹坐在地,把頭靠在青銅門上,早已不知過了幾多時辰。隻曉得從一開始尚能聽到洛宸呻.吟,到現下裡面寂然無聲,仿佛耗盡了她所有的心力。
絕望原來不是盡頭,絕望上面還有更深的絕望,隻消一星半點,便可斷人肝腸。
蓬鶚一直倔強地不肯放棄。他與陸晴萱一遍又一遍地翻找著機關,哪怕後來體力不支癱坐在地,仍用一雙眼睛妄圖找出些什麽蛛絲馬跡。
最終,他果然在頭頂石壁上發現了一塊凸起。
“陸姑娘,陸姑娘你快看。”蓬鶚心裡頓生一線希望,忙將失了魂一般的陸晴萱拉起來,迫不及待指給她瞧。
陸晴萱起初並不相信,直到蓬鶚禦輕功遊牆而上,青銅門隨他的動作再度打開後,她終於喉嚨一緊,鼻子一酸,淚如雨下。
因著小寶父母一事,棲梧本就心存歉疚,此番又把她置於危地,更是愧責難當。一見青銅門打開,竟也舍了本能中的怯懦,哭著喚著小寶,跑了進去。
令三人不可思議的是,裡面居然靜得出奇,莫說動魄驚心的打鬥,就連精疲力竭的喘息也不曾有。
“洛宸……”陸晴萱忍住淚水,試探道了句,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再喚,依然如是。
她再度慌了神,剛剛有些放松的心又猛然縮緊。
——莫不是洛宸垂危昏厥應不了她了,還是說已經……
——不,不會的。
她忙搖了搖頭,把這些可怕的念想甩之腦後。
三人就這樣在昏暗中摸索,最終也沒有找到洛宸和小寶,兩人就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
但是他們找到了桎攫。
此時,它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成了一具名副其實的屍體。口中不知何由,還比之前多了一顆紫黑色的珠子——瞧不出材質,卻令人一見便覺不凡。
但還是同樣的問題,洛宸和小寶呢?
桎攫又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陸晴萱的心裡湧上一連串的疑問,與她萬千憂思揉在一塊兒,更令她感到窒息。
她的眼神有些發了飄,逐漸變得漫無目的,不料隨意逡巡中,竟被石壁上一截扎出來的物事忽地吸引了注意。
如此熟悉,甚至熟悉得令她掛懷不已。
她忙心急火燎地奔到石壁下,燃起一根松明湊近了去看,一眼,便頓覺心臟仿佛被摘了去,空空落落地疼起來。
眼淚再度盈滿了眼眶,隨即人也嗚咽出聲。
蓬鶚看著石壁上的故月,終是默默跪了下來,哆嗦著嘴唇喃了句“大人”,突然五官一皺,伏在地上抽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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