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這件事和任何商業價值都無關。小許的家人生了病,她有多在意她外婆,我們都清楚。”顧叢疏打斷了鄧老夫人的話,她的黑眸裡都是無奈與忍耐,“不是任何事情都是價值去衡量。”
“萬事都有價值。”鄧老夫人說,“別忘了當時是為什麽和她結婚,你再不喜歡家裡的安排又如何,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要讓奶奶總要為你操心。”
“是,當時和小許結婚的前提,是因為我以為……”
顧叢疏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聲音戛然而止。
她一開始和許杏仁結婚,是想到兩人互相都沒有感情,這樣對誰都公平。
可是,許杏仁袒露了她對自己的感情。這一切就再沒有公平而言了,顧叢疏之前竟然毫無察覺。
“不要相信她說的話,是她和你講了些什麽?”鄧老夫人說。
顧叢疏說:“要不要相信,我自己的心裡會有判斷。”
“你的判斷就是會出錯!”鄧老夫人語氣嚴厲,“去快點將她把離婚辦了,聽我的話,帶上楊婭菲。”
“那是你的做法,不代表我認同,我不會這麽做。”顧叢疏說,她低下頭,只看得見她在燈光下的深邃眉眼,眼睫處的睫毛陰影老長。
“那時候的我的做法,反倒是錯了。”顧叢疏的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她明明什麽也沒錯。”
鄧老夫人說:“你這是在胡言亂語什麽?”
“沒什麽。”顧叢疏道,她離開了書房,在家待了半個小時,她又開車離開。
顧叢疏知道家裡的作風,同時也不喜歡家裡的作風,卻無法逃離家中的一切。
自小就為了接手這一切而培養,她怎麽可能離開?只有偶爾的叛逆,透露著著自己心裡的壓抑。
結婚的時候也一樣,見到許杏仁在家裡,和奶奶待在一起時那小心翼翼的樣子,顧叢疏總能感到內心的刺痛。
那場面,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自己還活在這層層的掌控之下。
她將車開得很快,快的把風都甩在身後。
但是顧叢疏卻不知道自己該開往何處,老宅她回不過。而算得上是她家的地方,已經沒有了許杏仁。
***
第二天下午三點多,許杏仁就見到了盧明亮教授。
盧明亮剛年過五十,但外表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看起來頂多四十來歲,他來之前已經看過了李秀萍的片子,所以和許杏仁交流起來沒有半點廢話。
“情況我昨晚上就已經了解了。”盧明亮看到許杏仁到自己面前的時候,眼神裡帶著點詫異,“和印象裡不太像,怎麽是個小姑娘。”
“盧教授,你是見過我嗎?”許杏仁隻當盧明亮是一句隨意的談天,她急著去詢問李秀萍的情況,“我外婆……”
盧明亮搖頭。
許杏仁道:“盧教授,您的意思我不明白。”
“腫瘤擴散的太多,顱內的位置不好,想把全身上下擴散的腫瘤切除是不可能的。”盧明亮說,“你外婆還有基礎病,之前的並發症到現在都還沒有好全,身體情況本來就不好,術後的放化療她也抗不過一輪,就像是之前小李和你說的那樣,病人的生活質量會變得很差。”
“我和你直說。”盧明亮說,”手術的意義不大了。“
許杏仁靜靜地在辦公室裡,這句話在她的眼前盤旋,像是一個要將她吞噬的黑洞。
許杏仁想,自己還和外婆有那麽多事情要做,怎麽會就沒有時間了?
她走出去的時候,背上沒有任何東西,但醫生說的每一個字都壓在她的身上,就像是蝸牛馱著自己的沉重的殼。
和盧明亮一見面,許杏仁所有的希望都被抹去了。
“等一下。”盧明亮叫住許杏仁,“你外婆的事情,有三個人都在催我快點跟進,還有很多人在關心你,不要放棄自己的生活。”
他看出來,這小姑娘一瞬間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生活的信念感一樣。
但是許杏仁可沒那個時間去探究那三個人是誰。
她強打起精神,回到病房裡,照顧李秀萍。
盧明亮說,李秀萍的晚期病程會非常快。可是,她明明在李秀萍的身上看不到被癌症折磨的痕跡。
但她手上的那些數據卻不會騙人。
許杏仁陪著外婆說話,陪外婆出去遛遛彎。李秀萍是個人緣很好的人,和別的人都很聊得來。別人問她什麽病啊?她笑笑,還有點驕傲地說:“就是胃病,我孫女兒,非得讓我住院。”
後來盧明亮教授來檢查了幾次。
許杏仁手機裡收到了好多消息,可她現在還沒有時間去管。
在病房裡待一兩個小時,許杏仁得出去兩分鍾喘口氣。
她怕打擾到外婆休息,還特意把自己的手機的聲音關掉了。
許杏仁來到走廊的盡頭,看著底下庭院裡的路燈。
短短幾天,她對這個角落已經很熟悉了。總是在難熬的時候,她得在這裡喘口氣。
“杏仁。”
熟悉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有溫暖的手撫在她的頭頂,許杏仁驚愕地抬頭。
是外婆。
李秀萍擦掉許杏仁臉上的眼淚,心疼道:“哭什麽呢?傻孩子。外婆不方便蹲下去,來,你起來。”
她無奈地笑:“如果不是膝蓋疼得要命,外婆也想陪你蹲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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