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驚渺個子很高，膚色又很深，加上喜歡穿灰色系的衣服，臉上的裂口也宛如深淵，的確很有嚇哭小孩的資質。

　　康媛第一次看到杜驚渺回去就做噩夢了。

　　她現在波瀾不驚，看上去完全沒有曾經被嚇的反應，“半夜來的媒體已經休整好了，準備現場直播。”

　　杜驚渺：“什麽？”

　　她看了一眼電梯，正好是從一層上來的。

　　康媛：“已經得到了祝小姐經紀人的同意，隻做病房外的無聲觀察。”

　　杜驚渺沉默了，康媛是誰的人一目了然，這種安排明顯是奔著曝光去的。

　　柳聆前腳進去，後腳祝白冬要是失控，那就徹底實錘了現在網上最火爆的輿論。

　　杜驚渺想到祝白冬和自己說的話，讓我見到柳聆，我可以承認我自己的罪行，包括我對崔嫦做的。

　　杜驚渺很清楚，自己可能真的見不到崔嫦了。

　　什麽許願，她覺得更像是柳聆的安慰，畢竟她們每個人都很狼狽。

　　康媛看杜驚渺還沒回答，喊了一聲杜總。

　　杜驚渺：“那我下樓。”

　　很快就有保鏢安排杜驚渺下樓，最後杜驚渺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問康媛：“遊珠雨的姑姑為什麽要去見祝白冬？”

　　康媛也不知道，她選擇用在自己聽到的回答回答——

　　“很多年前祝小姐偷走了韶姑姑一件很重要的物品。”

　　杜驚渺點頭，轉身走了。

　　電梯門開，被選中的記者走出來，康媛看著他們安排好位置，想的卻是剛才遊珠雨給她發的消息——

　　如果那個女孩醒來了，就給我發消息。

　　她想：Ruin不是和副總談婚禮的事麽，怎麽還是什麽都知道？

　　難道她一直知道柳聆的安排？

　　*

　　祝白冬還躺在病床上，她的精神很渙散，本來燈管落下造成的傷也沒什麽大礙，但對她來說自己身體險些被奪走的痛苦遠遠大於這種身體上細細密密的折磨。

　　系統像是蟄伏在她身體的每一刻，等待著徹底反撲的機會。

　　祝白冬很清楚自己已經沒什麽時間了，當年她見到對方開始，就注定會等到被吞噬的一天，一次次的代價就像是她把自己的壽命徹底交給對方。

　　不是。

　　機械的系統音再次想起，病房很安靜，人類只能聽到醫療機械的聲音。

　　祝白冬睜著眼看著天花板，眼神寫滿不甘心，她問：什麽不是？

　　她在心裡冷笑，確診報告也寫得很清楚，傷口感染加上她身體長年累月的損傷。

　　她剛轉到這個病房醒來的時候經紀人就來看過她，公司連一個負責人都沒到場，宣布了祝白冬現在的處境。

　　她的計劃全面敗露，甚至還連累了公司的聲譽，這個時候還要故作情分，說解約就可以了。

　　祝白冬紅極一時的時候公司的高層都要對她禮讓三分，現在沒到動彈不得，卻失去了所有的依仗。

　　她不用看手機都能知道現在的言論是什麽樣的。

　　粉絲愛她的時候可以為了她衝鋒陷陣，一旦光環褪去，回踩也很常見。

　　但祝白冬從不會反思，她早就受夠了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失去的太多，得到的也很短暫，這些都是……

　　柳聆是這個主角的原因。

　　憑什麽主角出生就天賦滿點，為什麽她幹什麽都一帆風順？

　　同樣都是練琴，柳聆隨便演奏能得到全場喝彩，我得到的就是遮遮掩掩的表揚，沒話找話和真心實意的誇獎區別太大，祝白冬每次午夜夢回想到的都是老師絞盡腦汁擠出來的一句安慰和一句廖灣你可以再沉下心。

　　那柳聆就沉下心了麽？

　　她心裡怒火滔天，簽解約書的時候卻異常平靜，連經紀人都訝異她居然沒歇斯底裡。

　　祝白冬只是看著白紙黑字的合同沉默了很久，落下的字跡是出道前精心練過的「祝白冬」.

　　無論成名多少年，她仍然是那個廖灣。

　　大概是祝白冬難得這麽不折騰，經紀人欲言又止了好一會，還是念在這些年的合作情分：“你可以公開道歉。”

　　“之前你總說那些事不是你做的，現在鷗港這邊掌握的證據鏈很充足，可以的話……”

　　還沒說完就被祝白冬打斷，穿著病號服的女人長發垂肩，眼底布滿血絲，明明是從昏迷中醒來的，卻給人一種搏鬥過的目空一切：“你有什麽資格教育我？”

　　經紀人無言以對，選擇離開。

　　所有人都走了，祝白冬發現自己居然只剩下藏在她身體裡企圖佔據她的系統。

　　系統：你本來就該死了。

　　它的聲音永遠冰冷，這樣的話換成別人說祝白冬都覺得不是好話，系統說出來卻像是陳述事實。

　　祝白冬：是啊，我早就該死了，不該出生，或者在我媽第一次覺得我上不了台面的時候就去死，在外婆出車禍的那一天一起去死。

　　一邊的心電圖顯示了她不正常的冷靜，系統都很壓抑她居然沒有氣急敗壞。

　　祝白冬只是說：那我為什麽沒死。

　　她又笑了一聲：是我撿到你的，但真的是我撿到你的還是你想要我撿到你？

　　這個問題很早之前祝白冬就懷疑過，但系統太會搪塞，它的搪塞還很專業，經常轉移祝白冬的注意力。

　　系統：你不是知道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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