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葉漉道:“季公子放心,不會再有下回了。”
季容妗點頭,點完頭才像想起什麽般,做賊心虛地四處看了起來。
還好,沒有瞧見公主的身影。
松下一口氣的同時又有絲絲失落,公主殿下還沒來。
葉漉將她的神情變化全數看在眼中,躊躇片刻,問道:“季公子還要在此處等待?”
季容妗抿了抿唇,瞧著橋下越來越少的人,像是對葉漉說又像是安慰自己:“公主說她會來的。”
葉漉盯著她,搖頭輕歎:“倘若她不來了呢?”
倘若她不來了?
應當不會吧,畢竟公主殿下已經答應她了。
萬一她真的不來了呢?
季容妗沉默片刻,將“不來了”三個字甩出腦袋,最終抬眸看向葉漉,肯定:“她會來的。”
少女眸色認真,說出這話時語氣肯定,不知是對那女人真的那般相信,還是在給自己打氣。
葉漉無奈搖頭,輕聲:“那麽,祝季公子好運。”
季容妗回笑:“借你吉言。”
葉漉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橋頭時,季容妗唇角的笑才緩緩地平了下去,變成沒有溫度的直線。
會來嗎?
她其實也不是很確定,只是覺得公主應當不是會失信的人。
夜色更深了些,街上亮著的燈一盞一盞開始熄滅,河流中密集的花燈越靠近這頭越是稀疏,上一秒還喧鬧的集市一瞬安靜下來。
河水清亮,微風徐徐,轉眼間橋上隻余她一人。
一個人的時候,思緒會漫無目的地發散,季容妗一會想陛下如何了,一會又想公主是不是不來了。
想了許久,腳下的步子都沒有挪動。
萬一公主待會來了呢?那失約的不就是她了?
她這裡還有很多集市上買的小玩意要給公主殿下呢,再等一刻鍾,一刻鍾後若是再不來,她就生氣地回去質問公主。
然而一刻鍾又一刻鍾,余下的燈也熄滅了,天地徹底恢復了寂靜。
沈竹綰還是沒有來。
橋上的“少年”一身白衣在黑夜中格外顯眼,影一在暗處看了她許久,久到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都閃過些不忍時,那少年才終於有所動作。
她抬頭又看了許久的月亮,這才順著橋緩緩往下。
影一在心中也松下一口氣,借著月光在紙上寫著,於子時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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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府之前,季容妗曾在心中設想過許多質問沈竹綰的場景,那時她尚且有些憤怒與失落,可直到走回府中,她看著自己手中緊捏的一大堆小玩意,忽然隻覺得委屈。
她那麽期待,甚至為今夜準備了許久,公主殿下說不來就不來,還不給她留下音信,讓她等了那般久。
她知曉自己自己在沈竹綰心中比不得陛下,可若她不來,連托人捎一句口信都不得嗎?
還是說,其實她在忙碌過程中壓根已經忘了還與自己有這樣一個約定了?
季容妗無從得知。
通往院子的路上明亮的燈籠依舊,看著那些燈籠,季容妗便能想到當時沈竹綰吩咐下人時的語氣神態。
斑駁繁雜的情緒將她掩埋,季容妗推開房門,將那一袋東西放在桌上,而後撲到床上,將臉深深埋在被子中。
沈竹綰真是太欺負人了!
深吸一口氣,季容妗在心中決定至少一個星期不會再理會沈竹綰。
下定決心後沒過多久,屋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季容妗心臟微突,起身坐直身子,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刻意了,便靠在床頭:“進來。”
冬梅很快從外邊進來,瞧了她一眼,才道:“方才金喜過來與奴婢說,公主殿下在後花園飲酒,似乎有些失落,駙馬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竹綰飲酒?還有些失落?
季容妗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被放鴿子的難道不是她嗎?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確實是她沒錯。
磨了磨牙,季容妗道:“走,我倒要看看……”
倒要看看沈竹綰在借酒澆愁失落個什麽勁。
季容妗這邊憤懣不已,另一邊,金喜剛剛回到水榭亭,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瞧著那坐在亭內的女子。
女子沒有飲酒,沒有失落,如月色般清冷的眸子更沒有絲毫醉意。
嗯,那些都是金喜杜撰的。
從公主一個人回來時,她便察覺到了不對勁,往日這個時辰,公主應當洗漱完畢在屋內看書才是,然而今日卻破天荒地來到這水榭亭,不知在想些什麽。
聯想到今日兩人有約一事,她深以為是兩人鬧了矛盾,於是便用上茅房的借口偷偷去了冬梅那邊。
誰成想,冬梅竟也與她說駙馬回來後行為有些反常。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駙馬應當主動些,便杜撰出了公主醉酒消愁這一消息。
彼時,沈竹綰正望著遠處的夜空出神,任由思緒縹緲,沒有一絲落在實處。
看見那樣的場景,她的想法是怎樣的呢?
若是放在從前,她會第一時間懷疑這件事是不是葉漉設下的圈套,亦或是旁人使出的離間計。但總歸不會在看見的第一時間,覺得荒唐可笑,同時心底又升起絲絲說不清的複雜愁緒。
那愁緒比看不清的陰謀更磨人,比布滿陰雲的詭計更令她尋不清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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