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浮的表現更讓陸平章驚喜,她身為一個從未接觸過演藝圈的三無人士,第一次入鏡,即便是演到霍伊那個地步也無可厚非,沒想到她會獻上這樣一段難以挑剔的吻戲。
林聲不知何時走過來,默默陪著看了會兒監視儀裡快速切換的分鏡頭。她始終沒什麽反應,直到輪播到剛剛太過入戲沒有借位的鏡頭,躺在帳篷裡的她只是停滯小半秒,就被江浮完全擋住。
陸平章沒對這段小插曲提什麽意見,雙手交扣撐在桌子上。他天天跟著趕大夜場,眼裡遍布血絲,兩個眼袋腫得嚇人,現在卻沒有絲毫困倦,仍聚精會神地仔細分辨。
“怎麽樣,陸導,這段戲有必要重拍嗎?”
“誒對了,就是這種感覺,看來不是劇本的問題,”陸平章揉摁了酸疼的眼睛,冷哼一聲,“重拍?我肝還要,讓霍伊重拍這段還不得氣死。”
“陸導的意思?”林聲總覺得會聽到什麽令人震驚的話。
“換臉。”
果然。
林聲雖然不想同霍伊搭戲,但將江浮的戲安插到中間,她也不太情願。
“說好試驗而已,江浮的身量比霍伊高出那麽多,雖然只是不足十分鍾的劇情,要換上去很難不被人覺察。”
要不是江浮頂著三無素人的身份,啟用艱難,陸平章真想把她挖來劇組。
他並不知道江浮這段演技傾注的都是真情實感,只是覺得第一次就能演到這種程度,未來加以打磨,發展前途難以估量。
“現在ai技術那麽高明,再把鏡頭推進弄成半身,一切問題迎刃而解,”陸平章推了推眼鏡,“不過,這還得你去跟江小姐提幾嘴,征得人家的同意。”
林聲並不想接這個差事。
“如果我沒記錯,”她喝了口水,淡聲推辭,“陸導也有江小姐的聯系方式。”
陸平章忽然放下劇本,罕見地軟了態度,溫聲和氣。
“誒,江小姐。”
江浮不知何時走到了身後。
林聲不清楚她是否將剛才的話都聽了進去,視線只是相撞片刻就移開了目光。
江浮滿腦子都是剛剛看到的場景。
她千辛萬苦想避開的顧鳶,竟然出現在了劇組,還成了霍伊的助理。
想必剛剛那段戲全部被看了去,她的po文寫手身份也撕下最後一層窗戶紙。即使再怎樣努力,她還是對原主的職業沒有絲毫印象,現在只求顧鳶不要起疑心。
“我剛剛在和林聲說要用這段戲的事,不知道,”陸平章搓了搓手,“不知道江小姐有什麽想法?”
江浮收拾好雜亂的思緒,“陸導隨意。”
陸平章松了口濁氣,他翻著劇本看下一場戲,擺了擺手趕林聲。
“現在戲份過了大半,只剩六七場不太重要的配角戲,還有你挪到最後的最重頭的海難戲份,今天的活完事了你該幹嘛幹嘛去,畢竟這場吻戲在劇組拖了這麽多天,我給你放兩天假,整理好情緒再回來做最後收尾,預計下周就能殺青。”
“霍伊就算了,她還需要多看多歷練,為將來的幾場對手戲做準備。”
林聲臉色忽然變得很不好,她蹙眉捂著嘴,像是竭力忍著痙攣。
江浮還以為她胃病又犯了,可馮澄中午才匯報說她今天吃了午飯。
問題很可能出現在陸平章的話裡,他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什麽,沒有發覺異樣。
江浮走近兩步想攙扶,手舉到一半又落寞收回,她看著外頭來來往往的人,把抉擇權讓給了林聲。
她並不知道,剛剛林聲其實已經伸出手。
只是在觸碰前夕,和她同樣收回,不動聲色垂在了身側。
“你還好嗎?”江浮揣著顆心問。
林聲搖搖頭,她發作得快,收斂也快,前後不過幾分鍾就恢復如初,只是漸白的面色仍維持著股蒼弱。
江浮忽然記起那天在港城醫院,從林虞口中聽到的關於林聲的過往,隻言片語拚湊的不算完整的過往。
隨之牽連而起的,是她在海灣別墅夜釣那晚,林聲夜半被噩夢驚醒的種種經歷,那副絞著金絲的釣竿還在眼前。
一切的一切,江浮很難不將其聯系起來。
海難。
誰曾遭受過海難?
是林聲,還是林聲已經過世的父親?
江浮忽然很後悔,後悔當初給安涯葉彌寫下海難相遇的橋段。
“江小姐,謝還是要謝你的,可惜我忙著在劇組跟戲抽不開身,正好給林聲開了兩天假。”
林聲只是聽了半截話,就猜出陸平章究竟想打什麽算盤,然而沒等她直言拒絕,對方已經把後半截話吐了出來。
“讓林聲,讓她代我設宴款待一下你,回頭來我這報銷,江小姐今天讓我很開心,演了一段戲也是半個劇組人,將來殺青宴少不了邀請一番。”
“恐怕不行——”
陸平章格外敬業,帶著耳麥低頭認真翻劇本,沒等林聲把話說完,他就拍拍屁股從小板凳上起身,準備安排下一場配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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