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
過來監軍的京官看了半晌,嗤笑了聲抖開大氅,歎息般搖頭下階,“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哪……[1]”
“該撤了吧元將軍?若是死傷過甚,下官這回京之後……”
副將一聲罵已經到了嘴邊,但對方的話沒有說完,他的罵聲也卡在了喉中。
火油躥起的火焰蔓延在了鐵蹄之下,刀光掃過,它頃刻間便被熄滅。重甲在連綿的雪丘上顯出身形,他們取代了火與星,成為了天與地間新的交界線。
監軍在這一刹那面色發沉。
火星掉在足邊,蕭易仰頭看見了遠方悄然而至的萬軍鐵蹄。他翻身上馬,沉默地抽出了藏鋒已久的彎刀。
斥候疾馳而來,滾下馬背稟告:“殿下!離策的重甲堵截住了我們撤向東面的馬道!”
海東青在頭頂俯衝而下,它緊緊跟隨著洛清河,振翅翱翔撕開了迷眼的風雪。
守備軍不會出關,洛清河讓最擅守的離策擋在了身後,李牧煙和善柳就在她身側。
蕭易看不見鐵騎的將軍,但他在這句簡短的話語裡猜出了敵人的意思。
滾回去,或是就在這裡不死不休。
你選罷。
作者有話說:
[1]杜甫《兵車行》。
小溫你那是覺得晚上冷嗎,你那是想抱老婆!(超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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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袍澤
西面的狼騎和雁翎碰過兩次, 一次是最初的滄州馳援,一次是西山口的截殺。這兩次交鋒雙方都未盡全力,因為西面在打不開滄州大門後就不再被視作正面戰場的突破口, 這支軍隊即便是精銳,能造成的威脅也相當有限。
但在今夜, 這個局面被徹底更改。
鐵騎自雪丘傾軋而下, 如同奔湧的洪流,他們發動急襲的位置臨近各處要塞圍成的屏障, 這讓附近為了推動攻城器械而下馬成為步兵的“馬前卒”們首當其衝。鐵盾能攔下流矢與火油,但絕無可能攔住奔如雷鳴的重騎, 他們根本來不及奔逃, 一個轉身的功夫就成了刀下鬼。
血雨潑灑在白雪之上。
輕騎正面迎擊重甲是在自尋死路,狼頭旗在黑夜裡揮動, 北燕的騎兵當即後撤四散開。他們沒有回頭看那些倒霉的同袍, 在大帳的命令下達時掄圓了鋒利的彎刀。善柳營的確是鐵騎野戰的無冕之王, 但雙拳難敵四手,此刻全線開戰人數就是莫大的優勢。只要在重甲衝擊的勢頭緩和之時把隊伍分割開, 那些身披鐵甲的巨物就會陷入十個、百個的包圍!
長刀在此時遠沒有彎刀陰狠, 厚重的甲胄也有軟處, 狼騎的彎刀嵌入頭盔與胸甲的縫隙, 在衝撞中借著速度削掉了鐵騎的腦袋。
蕭易的確惜命, 但他既是狼騎的統帥也是蕭氏的王族, 他遠比東面拓跋家的那隻狼崽更加驕傲。
輸贏打過才知道,北燕沒有不戰而退的將軍!
元綺微伏在牆頭俯瞰遽然撞入敵陣後明顯慢下的鐵騎,連呼吸都在抖。天寒至此, 她後脊竟還在冒汗。
狼騎調頭後嘗到了甜頭, 他們在風裡揚起彎刀想要繼續用這個戰法禁錮住大梁人的鐵烏鴉。然而蕭易的緊抿的唇角還沒松下片刻, 變生肘腋,側翼穿插而入的重甲撞開了北燕的戰馬。
“那是……離策?”副將伸長了脖子眺望,說話時又驚又喜。
三大營中離策主守,他們在重甲野戰中的表現遠沒有善柳亮眼,但此刻這些騎兵在四散的狼騎包圍中撕開了一道口子,厚重的甲胄如同山巒般穩坐在後。善柳的刀在片刻的滯凝後於間隙裡冷硬地穿插出去,讓敵人在被撞得人仰馬翻之余血濺當場。
可斥候不是稟告離策在後方嗎?!蕭易在刹那的驚怒後迅速反應過來,他將目光重新投向戰場,慢慢咬緊了牙關。
洛清河分了兵。
這個念頭甫一浮現,他便在下一刻精確地鎖住了敵陣中最亮眼的那道刀光。
洛清河身後沒有離策的騎兵,她揮刀的速度遠比普通鐵騎快,尋常的狼騎圍不住她,靠近要麽被踏雪在憤怒的嘶鳴聲裡踏下馬,要麽就是被重甲裝配的長刀砍翻命喪當場。騎兵中有經驗豐富者當即變陣,越來越多的人繞過周遭的重甲奔襲到了她身後。
經驗老到的將領會在此時迅速做出反應來躲避圍捕,但洛清河沒有如他們所想的那樣退回來,她在又一次揮刀時將後背完全暴露在外。
近乎伴著尖銳的鷹唳,另一把刀昂然擋在了她身後,李牧煙身後同樣沒有離策的兵,但她在粉碎這次偷襲後同樣沒有調轉馬頭。戰馬在來回換踏,隨著踏雪後撤的小半步不滿地低鳴。
她正對著滄州的城門大笑出聲。
“欸,丫頭。”李牧煙面上全是血汙,但那些汙濁遮不住她眸中的神采飛揚。她在初入鐵騎時是洛清影手下的兵,論年紀要比洛清河大一輪,但這個稱呼在對方成為鐵騎的統帥後再沒叫過,此時竟讓人有些久違的懷念。
她頭也不回,說:“比一比?”
洛清河呼吸微促,她舌尖抵著上顎,竟也跟著笑出聲,“好啊。”她雙手握刀,在刀尖捅入敵將胸膛時目光狠厲,“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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