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選不錯。”慕長卿一攤手終於站了起來,“不過雖說天樞余力不足,在旁相輔總是可以的吧?太子殿下覺得如何?”
“也好,那就先這麽辦。”慕長臨點了點頭,他把九思輕輕推回崔時婉身邊,很輕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不過既然是要自證清白,就得令得天下人信服。自今日起,本宮獨居此殿,秦副統領,有勞點一隊東湖的將士在外看護。”
“趙寺卿一日沒有將真相公諸於天下,本宮便一日不踏出這扇門。”
這……秦江面色登時一變,道:“殿下,此舉未免太過……”東湖效命天子,鹹誠帝已死,太子就是他們的下一個主子,哪有為君者要做到這個地步的道理?
可慕長臨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他領著妻女下階緩步行至殿門前,矮身下來道:“九思,要聽阿娘的話,明白嗎?”
九思捏著他的指尖,仰頭看看母親,忍不住問:“阿爹何時能回去呀?”
“等到……”慕長臨瞥一眼溫明裳,玩笑道,“等到我們九思的先生把事情查清楚了,阿爹就能回去陪你了,如何?”
九思聽罷邁著短腿挪到了溫明裳身側,她長高了些,但拽人綬帶的模樣一如當日在國子監。
“那九思請先生快些可好?”
溫明裳看一眼太子,蹲下來好脾氣地說:“臣盡力,讓小殿下早些見到太子殿下。”
小公主聞言眉眼彎彎,她其實並未怎麽見過溫明裳,但就是挺稀奇地有種道不出的親近,看得早已行至階下的某位王爺又是一陣嫉妒。
秦江在一旁還要再勸,卻被慕長臨抬手打斷。
“陛下遇害,本宮為人子為人臣難辭其咎。”太子負手而立,“奪金印是責,行此道是忠。既身負血脈,便該當如此。東湖於責一字上,想來會比本宮理解更深。”
“副統領不必再勸了。”
這話並未可以收聲,階下的羽林都聽得分明。太子仁義,世人皆知,但今夜過後,這個“仁”字會更加深刻地烙印如世人心裡,尤其是親眼見證個中凶險的東湖營。
晉王覺得太子沒有掌控東湖便在此道上始終棋差一著,其實不然,人心的凝聚才是無形的城牆,它能在最合適的時候遮蔽這江山風雨。
溫明裳目送儲君轉身複而走入大殿,不由在心中暗自感歎。
長公主當真是不惜代價下了一盤好大的棋。
但風雨遠未結束。
天邊濃雲複起,風雪好似又要卷土重來。溫明裳在出宮時仰頭看了眼高懸天際的明月逐漸蒙塵,藏於袖中的手緩緩握緊。
“快馬自燕州回返,晝夜不停也要個至少四日。”高忱月在扶她上車後放下了車簾,“四日,趙大人怕是沒有那麽快。更何況真假不知,萬一沈寧舟先一步收到消息趕回,儲君不會又身陷囹圄嗎?”
沈寧舟太熟悉玄衛了,旁人看不出把戲,卻未必能瞞得過她的眼睛。
“她是喬知鈺的學生,即便心中有掙扎,所思也是天下興亡。”所以溫明裳才會選擇把趙婧疏放到那個位子上。她垂下眸,“晉王會來,就說明潘彥卓還在他手上,今夜過後,哪怕為了節製住我,他也要放出這條毒蛇,他對皇位……還遠沒有死心。”
“沈寧舟若是為了天下人著想能想通其中因果便是好事。若是不能,以她的為人也絕不可能做出今夜一樣的事,但如果加上潘彥卓……”溫明裳目光沉沉,“有軍權,有爭心,再推波助瀾,何愁風雨不起。”
“你是說可能可能會謀……”高忱月悚然道,“這,太冒險了!”
“……不是我設的局。”溫明裳向後一靠,疲憊地說,“長公主早在開初就把什麽都想好了。若能就此偃旗息鼓,那麽相安無事;若是不能……”
“那就禍水東引,斬草除根。”
牢門前遍布積雪,冰冷的門扉驟然敞開間,碎雪簌簌而落,燈燭的光亮照得黑暗中的人不禁皺眉。
“殿下。”潘彥卓一手遮在眼前,眯起眼睛笑,“臣說得可有錯?”
慕長珺面容冷然,他提著燈,寒聲道:“你要本王緊握翠微,意欲何為?”
潘彥卓偏頭並未直言,而是說:“臣在進來之前,托人於日前給往北去了兩封信。一封,自然是回給北燕拓跋燾,畢竟為人棋子,總得把差事辦完才算圓滿……殿下,北境的仗要打完啦,待到鎮北將軍凱旋,殿下覺得自己還會有這個機會嗎?”
當年推鹹誠帝上位的就是洛頡,今日慕長臨佔著大義名分,若是長公主此時以手中太宰遺命作保……焉知洛清河不能效仿其父所行?
“……憑爾此言。”慕長珺森然拔刀,“本王就可以謀逆的罪名砍了你!”
“可殿下不會,因為殿下心裡也覺得天子之死蹊蹺,太子沒有那麽名正言順。”潘彥卓放下了手,他像是適應了燭火的光亮,露出熟悉的從容,“天下大事,能者居之。所以這第二封信,我讓人送給了沈統領。”
“殿下猜……若是她知曉真相,她會如何?東湖會如何?太子……又會如何?”
慕長珺手中刀緩緩自他脖頸處移開。
“你可知沈寧舟去往燕州所為何事?”
“知道。”潘彥卓好整以暇地注視著他,“我將狼毒贈予了陛下,沈寧舟奉命帶它去殺洛清河,但很可惜,她同樣不會有機會越過雁翎關。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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