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學宮的大門全部由夯土台基壘成,台階寬闊, 蔚然大氣,正門上刻著“稷下鴻門學宮”六個篆書大字,是百年前一位愛好學問的齊國國君親自題寫的。
作為全天下最重要的學術交流中心,稷下學宮建為成排的宮殿式建築, 共有五排, 形製規范,外有圍牆,內有河流。這裡每年都歡迎天下各國的賢者、士人自由出入,招攬天下有識之士。
學者不分高低貴賤,無論是貴為一國公子,還是窮困如街邊乞丐, 只要有所思、有所能,學宮便一律予以優待。這些學者們來自五湖四海, 他們出身不同,學派各異,他們聚在一處互相爭辯、詰難、吸收、融合,暢所欲言,言論自由,匯百家為一爐,形成蔚然壯觀的“爭鳴”氣象。
年輕的士子來這裡虛心求學,渴望一朝學成“屠龍之術”,四海名揚天下聞;老資歷的夫子來到這裡開派建學、著書立說,期待傳播自己的思想於後世。
在這裡,產業繁榮又風氣開明的齊國允許士人“不治而議論”,鼓勵他們“不任職而論國事”,學宮士人甚至有時充當了齊王政事顧問團的功能。
因為這樣的關系,稷下學宮也變成了天下各國的“人才智庫”,百年來,從這裡學有所成的“稷下之士”,大都能得到各國君王的青眼相待。可以說,經過這麽多年齊國的苦心經營,稷下學宮已然成為了華夏九國士人們心中向往的明燈,那是天下公認的崇高學府。
今年的學宮,場面尤為熱鬧,因為“王霸之辯”的期會命題,這裡幾月之間便聚集了更多的學者,大門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這場盛會也無形中帶動了淄城的食貨交通、民生繁榮。
薑於也終於從馬車上下來,此時寒風已經停止,地上鋪了一層積雪,她笑嘻嘻的走到酈壬臣跟前,道:“這兩天可真是熱鬧啊。”
她一眼望過去,注意到學宮門口的馬廄裡停了一大串的車架,其中有幾個頗為眼熟,薑於的眼神開始變得玩味起來,“嗯?人來的倒是很齊,這下有意思了。”
“翁主是指什麽?”酈壬臣順著她的目光也看過去,見到了幾架和薑於的馬車規格相仿的車輦,所不同的是,其他幾架馬車都是以朱漆繪製青鳥,唯有薑於的馬車上是用的紫漆。翁主偏愛紫色,淄城城裡差不多人盡皆知。
“原來王上和王后也來了。”酈壬臣默默判斷道。
“不止哦。”薑於伸手一架一架指過去,數道:“父王、母后、虢夫人、公子臼、公子欒……還有……公孫勉。”
說完她還自顧自嘀咕道:“阿勉這個小屁孩怎麽也給帶來了,好久不見,我還真有點想他了呢。”
齊王宮幾位重量級的人物都來了,這麽大陣仗酈壬臣還是第一次見,不等她再思量,薑於已經一把扯住她,朝大門內走去。
兩人走了兩刻鍾,來到遊就館,這是學宮中場地最大的一個殿堂,不出意外的話,期會應該就在這裡舉行。
此時遊就館中空空蕩蕩,只有零星的幾個士子在裡面對坐閑談,看來上午第一場辯論已經結束了。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身量寬大、臉盤方方的男人從裡面走出來,此人頭戴進賢冠,腰懸“虞師上大夫”銅印與君子之劍,見到她們兩人,吃了一驚,快步走上前,先對薑於作揖道:“微臣見過翁主。”
這人正是祭酒大夫酈夫子的長子,酈淵,字伯冉,也是酈壬臣的師兄。
薑於也回禮作揖道:“學生也見過酈大夫。”
隨後酈壬臣也衝酈淵作揖問好,三人就這樣揖到一處,再一同直起身來。
說起來,酈淵也算是薑於的半個老師,因此她才以禮相稱。按照齊國的慣例,每位公子翁主在成年後都要被安排一位授業導師,通常由齊王從稷下學宮裡挑選學問高深又言行敦厚的學者擔任,雖然……這些養尊處優的公子或翁主並不會真的來學宮聽課。
薑於被安排的導師,便是酈淵。至於她那兩位兄長,都是由學宮祭酒酈老夫子親自輔導。
酈淵對她們道:“二位今日恐怕來遲了,晨間的辯論已經結束了,下一輪要待明早才舉行。”
他又專門看向酈壬臣,笑道:“少卿是又改變主意了?又想來參加這次期會了嗎?”
“啊……這倒沒有。”薑於心直口快,替人搶答道:“我只是叫少卿來會會那個南宮之奇。”
酈壬臣被弄得有點尷尬,但還是默默說了一句:“南宮夫子聲名遠播,我想此次是個難得的機會,向他請教一二。”
酈淵一會兒看看薑於,一會兒看看酈壬臣,明眼人誰都瞧得出來,翁主薑於可是對酈壬臣上心得很呐。
而酈壬臣的態度就……很不自在了,酈淵默默歎了口氣,被王室相中總是一件令人苦惱的事情,這種微妙的關系如果稍微處理不當便會引來殺身之禍。
他什麽也沒表示,繼續說道:“南宮夫子目前正歇在後舍驛館處,我可以引你們前去。”
酈壬臣說道:“那我先寫過拜帖方妥當。”
酈淵點點頭,“也好。”
幾人在就近的學舍裡找了筆墨,天氣寒冷,墨汁都凍幹了,得澆上點熱水才磨的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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