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她說:“她的母親以生命為代價,才終於生下了她。”薛婉櫻說著,輕輕地撫上女嬰柔軟的胎發,“就叫‘蔓吧,願她能像野草一般生生不息,強健平安地長大。”
不知是否為了迎合薛婉櫻給小公主取的名字,兩日後,天子給小公主的封號定為“和安”。
所以這個女孩的名字叫“蔓”,封號是“和安”。她一出生就沒有了母親,父親也不見得能依靠,但也同時地擁有了兩位母親。
而甄弱衣許多年後回首,發覺這個小小的女孩,成為了她和薛皇后眾多羈絆裡,重要的一環。
作者有話要說:台風來了,沿海的朋友注意安全=3
……
這篇文有點耗心力,也確實在某個瞬間讓我懷疑,我寫這些是不是真的有意義。但是評論還是喚醒了我最後的良心(摔!)
我慢慢寫,大家慢慢看吧。
第27章
天子為母親修葺的弘徽殿不可謂不華美,但高太后每每一回到宮城卻難免大發脾氣。原因無他,天無二日,人無二主,皇城之中,也只有那麽一個尊貴的女主人。雖然名義上,高太后是天子之母,是眾人敬仰的聖母皇太后,但在周太后面前,卻永遠都要三跪九叩,執以妾禮,無時無刻不提想著高太后,她的出身卑微,她今日的一切,不過是拜周太后所賜。
高淑妃眼神陰翳地跟著高太后的車輦後,半夜剛下過一場秋雨,到了清早時分,地上還是濕-噠-噠的一片,她身上所著的妃服裙擺,很快地就泥濘一片。
瑟娘小心翼翼地端詳了一眼高淑妃的面色,低聲道:“娘娘可要奴婢上前去告知太后一聲……請內侍緩步……”說著不無憂慮地看了一眼高淑妃因著寒氣入體而有些發青的面色。
高淑妃搖了搖頭。
“不必了。”
*
興慶宮中,周太后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她身邊積年伺候的掌事探起簾子走進來,恰好看見棋盤上,黑子白子互成犄角之勢,竟是一盤死局。
“娘娘的棋藝還是這樣好。”掌事放下新燉的燕窩,由衷讚美道。
周太后卻抬起頭,帶著一絲疲倦,輕聲問道:“甘露殿那邊如何了?”
掌事也不再笑了,轉為一臉肅色:“美人今日已經已經入殮,陛下感念美人生育皇嗣之功,特追封美人為昭儀,又恩封其父母兄弟。小公主也被陛下交給皇后撫育了。娘娘還請節哀,切莫因著美人的離世,憂思過度,傷了身子。”
周太后笑了一聲,抬起頭直視她的眼睛:“是麽?”
“芸娘。”周太后喚她,“你在我身邊,也有四十年的辰光了吧。”
掌事點頭:“回太后娘娘的話,是三十九年了。”
周太后又問她:“你是不是奇怪,孤為什麽沒有襄助皇后,為皇后說話,也沒有懲處淑妃,就只是令皇后孤立無援而淑妃小人得志?”
掌事還是搖頭:“娘娘自有娘娘的定奪,奴婢不敢妄議。”
周太后終於從棋盤前起身,走到陛階上,居高臨下地望了她一眼:“我有時候難免困惑。婉櫻真的適合做一個皇后麽?”
掌事被她這句話嚇得不輕,伏到地上,磕了一個響頭:“皇后上孝敬兩宮太后,不敢有絲毫差錯,□□恤宮嬪庶人,慈愛寬厚,不知太后何出此言?”
周太后卻不看她,而是在沉默半晌之後輕輕地拂去了衣裙上沾著的一點香灰——那是片刻之前,她禮佛時不小心於蒲團上沾到的。
掌事聽到周太后的聲音,冰冷,威嚴,宛若神龕旁的白玉觀音像:“這后宮裡能活到最後的,往往都不是善良的人。如若婉櫻還不能學會怎麽樣去做一個皇后——”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不,她必須學會怎麽樣去做一個皇后。”
*
京畿十一月,天空飄下了第一片雪花。“瑞雪兆豐年”。初雪來得這樣早,對天子而言頗有另一番意味。自漢武帝獨尊儒術起,董仲舒那套“天人合一”的言論就被道學家們翻來覆去,寫就了多少陳詞濫調。這不,京城初雪的消息才剛剛傳入宮中,幾個翰林學士的溢美之詞也就一並呈到了天子的禦案上。
但這一切對於麗正殿中的甄弱衣來說,顯然無關重要。她不是薛皇后,不曾飽讀詩書,沒有多少憂國憂民的心思,不會去思考雪下得這樣大,京畿附近是不是該設些炭火攤子,供流民取暖。兩月前薛美人突然地就難產去世,天子將和安公主交給了甄弱衣撫育,而隨之而來的,則是甄弱衣被默許著久居於麗正殿。
理由都是現成的——她既年少,又不曾生育,沒有什麽照顧孩子的經驗可談。若說宮中有的是傅姆宮人,不缺照顧孩子的人手,可薛美人畢竟是薛皇后的族妹。皇后有心要照拂族妹留下的唯一的子嗣,連帶的一同庇護甥女的養母。雖說麗正殿是中宮居所,向來沒有容留妃嬪的道理,可薛皇后既然首肯,甄貴妃本人也樂得在麗正殿和皇后作伴,后宮眾人更是只有盼著甄弱衣不要回到昭陽殿,巴不得她就此岌岌無名於麗正殿,不要再同他們爭寵。
這事也就這麽被默許了下來。
甄弱衣拿著剪子,細細地剪去肚兜針腳的間隙,采桑走進屋子裡,關上了窗。
看到案幾上擺著的十色針線,采桑在心底重重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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