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原本在半小時前就已經停了的雪,這時候突然又下了起來。一片片潔白雪花從天而降,簌簌落落,洋洋灑灑飛舞於天地間。
一身戲服的柏意顏突然停下了腳步,長身而立站在雪地裡,眼尾哭紅的緋色還沒完全褪去。她攏了攏身上的狐皮大氅,衝著前方伸出了手。
一片剔透雪花輕輕落在了柏意顏的掌心中,體溫讓雪花一點點融化,寒意沁透肌膚。
身後,傳來工作人員們激動的聲音。
“太好啦!又下雪了!”
“剛才差點沒把我給哭死,現在都還沒緩過來呢。”
不遠處,一身長款羽絨服的葉漫青走在人群的最後面,懷裡抱著一束鮮花。女人眼神溫柔地凝視著柏意顏的背影,緩步朝前走著,和柏意顏的步調保持一致。
瞧著柏意顏突然停下,見狀,葉漫青也跟著停了下來。
營帳周遭,篝火“劈裡啪啦”燃燒著,明亮的火焰照亮了雪地。
這最後一個鏡頭中,除了一些扮演將士們的群演外,只有柏意顏一位主演。
鏡頭開始,先是給了軍營一個遠景。緊接著,鏡頭一點點推進,最後落在了披著狐皮大氅的柏意顏身上。
雪地裡,簫傾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步子很慢,鹿皮靴踩在雪地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突然,簫傾停了下來,欣長的身姿站立在漫天風雪中。
雪花片片飄落在蕭傾的頭頂和雙肩,皚皚白雪與大氅那濃鬱的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蕭傾的視線一點點變得模糊起來,兩扇靜止的長睫落下一片雪花。
一滴晶瑩眼淚終是奪眶而出,淚珠沿著臉頰一路悄然滾落,最後沁入了緊閉著的兩片唇縫裡。
篝火明亮如炬,火光照亮女人潸然落淚的臉。眼裡流露出濃烈的悲傷情緒,心如死灰。
“噗咚”一聲,蕭傾雙膝跪在了雪地裡,揚起一片碎雪。整個人好似被抽走靈魂的木偶一樣,雙目空洞無神。
身後不遠處,一眾將士們見狀,大家跟著齊齊跪下,朗聲大喊道。
“陛下!”
“陛下!”
蕭傾埋頭啜泣不止,雙肩不時輕顫,內心的悲痛蔓延開來。眼淚一滴接著一滴滾落,最後滲進了雪地裡。
良久,蕭傾緩緩抬起一張滿是淚水的臉,神情異常平靜地望著正前方,眼裡盈盈水光橫生。
“武將軍,薨了。”
將軍之死稱之為“隕”,諸侯方才用“薨”。
就在剛才,蕭傾便已決定要追封武釉魚為諸侯,厚葬於稽山,並由身為女帝的她親自悼之。
……
“哢!非常好!”趙成憋了一晚上的眼淚終於還是沒能忍住,一個大男人就這樣在大庭廣眾下哭了出來。
不光是他一個人,劇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哭了,大家一個個哭得稀裡嘩啦。
導演已經喊“哢”了,柏意顏依舊沉浸在角色的悲痛情緒中,一顆心好似豁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鮮血淙淙直流。
柏意顏跪在雪地裡,肩上披著拖曳至地的狐皮大氅,小燦蹲在一旁為其撐著傘。
就在剛才導演喊“哢”後,身為助理的小燦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將雨傘撐在了柏意顏的頭頂。
“柏老師,我們起來吧。”小燦輕聲勸道,明顯哭過的鼻音。
柏意顏沒有給予任何回應,依舊將頭埋得很低。
不遠處,眾目睽睽之下,葉漫青順手將花束扔給了助理,轉而拿過了助理手中的雨傘,大步朝著柏意顏走去。
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小燦猛地抬起頭來望了過去。頓了頓,識趣地起身讓開。
葉漫青撐著傘上前,蹲在了柏意顏的面前。一手撐著傘替柏意顏擋去風雪,一手替對方攏了一下身上的狐皮大氅。
“顏顏。”女人一雙茶色眸子裡噙著眼淚,衝著柏意顏溫聲輕喚道。
這一聲“顏顏”將柏意顏從悲痛的情緒中拉了出來。
她緩緩抬起一張滿是淚痕的臉,有些不太確信葉漫青剛才是不是喚了一聲“顏顏”。畢竟倆人現在還沒有官宣,在外,葉漫青一向都是喚她“小柏”。
疑惑在下一秒得到了證實。
“顏顏。”葉漫青眼波如水,溫柔地又喚了一聲,隨即一把將柏意顏給攬進了懷裡。
“……!”柏意顏微微一怔,順勢將下巴擱在了葉漫青的肩頭。
一大滴眼淚搖搖欲墜地掛在長睫上,“啪嗒”一聲,淚珠掉落在了葉漫青的肩上。
雪花還在不停地飄落,靜謐而美好。
柏意顏緩緩輕闔上了一雙淚眼,她忽自彎起了嘴角,突然覺得自己好幸運。
愛人就在自己面前,沒有愛而不得,遺憾終生。更沒有生離死別,陰陽相隔。她是她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不是什麽女帝,葉漫青也不是女將軍。
隻願未來的日子平平淡淡,有愛人長伴左右,坐看雲卷雲舒,靜賞庭前落花。滿頭白發時,仍有愛人在側,便是上天對自己最大的眷顧。
……
漫天飛雪中,葉漫青的這一舉動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原本熱鬧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
拿著手持禮炮正準備上前道賀的兩位工作人員同時愣住,倆人互相看了看對方,再看了看自個兒手裡的禮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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