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不信,她那麽喜歡簡聆音,就真的拚盡全力也留不住她嗎?
簡聆音起身咳了兩聲,林眷緊張兮兮地幫她順氣。
“這殿裡太冷清了,連點人氣兒都沒有,天又下雪,你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裡怎麽行。你跟我去我寢殿裡,我生了紅爐炭火,我們一起烤栗子吃。”
“聆音,你不是最喜歡我給你烤栗子嗎?”
她拿大氅裹住了簡聆音,抱著就往寢殿裡跑,像是後面有洪水猛獸趕著她。但懷裡的重量還是越來越輕,越來越輕,直至再也感覺不到一丁點存在的痕跡。
林眷站在自己的寢殿門口,呆愣愣地抱著大氅,看見門裡一個鬢發斑白的老宮人打起來簾子跑出來迎她。
“太上,您怎麽又跑出去看雪了,大氅也不披好,仔細傷風了。”
“陛下要是知道我們沒伺候好您,又要責罰我們了。”
她終於還是沒能搶回簡聆音,在漫天大雪裡,一個人從黑發跑到了白首。
奔忙一場,不過是從簡聆音離開的大雪天,跑到了她自己的雪夜。好在我們都在雪天走,算也不算是一種默契?若是能贖罪,奈何橋上,我變作一枝楊柳吧,給你拂去一身霜雪。
林眷拍了拍自己肩上的雪,轉眼手中已折下一枝楊柳。
她欽點的聖女正坐在蓮台上接受信徒們的朝拜,眾人目光只看向簡聆音,但簡聆音的目光只看向她。這一日是國師給聖女的洗禮日,她折下楊柳枝拋灑清露,便可點化聖女,使其永沐神恩。
林眷隻覺得那信賴仰仗的目光如風刀霜劍一般戳著她,讓她幾乎要折斷手中楊柳。
她不想點化她成為聖女。
她也不想成為她眼中的神明。
她隻想拉著簡聆音奔逃,逃開這無常的命運,逃開這生生世世的糾纏,逃開結緣書,逃開她自己。
林眷走上前去,沒有用柳枝點化簡聆音,而是打翻了蓮台和淨瓶。
“跟我逃。”
簡聆音想也沒想就說:“好。”
簡聆音想,林眷總是這樣,說瘋就瘋。
林眷想,簡聆音總是這樣,說傻就傻。
她拉著簡聆音一路狂奔,周遭景色逐漸變幻,瓊樓玉宇變成了山中小路。林眷回頭看,追兵是一夥村民。
第七世了,她歎了口氣,開始覺得有些力不從心。這處深山之中幾乎有進無出,簡聆音是被拐進來的,她答應了簡聆音要帶她逃出去。
路她已經探好了。
從這個分岔路口她們分別,一條是出山的生路,一條是被村民抓回去的死路。她當初騙簡聆音要帶她出去,想用簡聆音引走一部分村民,她走生路,出山的可能性會更大。
但這一次,林眷沒有猶豫,把簡聆音推向了出山的生路。
“快跑,跑得遠遠的,千萬不要回頭。”
遠離這座深山,遠離我,你會幸福的對嗎?
你一定要幸福啊,簡聆音。
即便再也沒有我了。
林眷跑向了屬於自己的死路,然後被村民打了個半死拖回了深山裡,那是她第一次覺得挨打也暢快,痛也心甘。
她漚出一口血來,腦子裡一陣嗡鳴,聽見有人哭哭啼啼。
“你就是陳世美,負心漢,我們定好了的親事,你中了狀元了就不管我了?”
“我打死你個沒良心的!”
林眷上一世差點被揍死的痛苦還沒緩過來,這一世就被老婆直接打醒了。
簡聆音是屠戶家的女兒,平日裡宰豬宰牛有一手,打人也是專挑著疼的地方下狠手。她其實有點奇怪林眷為什麽不反抗,她雖然下手狠,但是林眷人高馬大的,要是想反製住她也不難。
林眷擦了擦嘴角的血,挨老婆的打算是挨打嗎,那不算。
她欠嗖嗖地說:“我已經高中狀元了,你只是一個屠戶女兒,怎麽配的上我?”
簡聆音又給了她兩腳,把林眷踹得蹲在地上吐血。
“我就是要嫁你!我們從小說好的!你敢不要我,我就打死你!”
林眷蹲在犄角旮旯裡搖了搖頭:“阿音,我不能娶你了,我給你物色一個更好的人家。你嫁過去,必定一生無憂,和樂到老。”
“去你的,你就是瞧不上我是不是?”
簡聆音揪著林眷的領子想把她提起來,但她已經疼得站不起來了。最後簡聆音隻好陪著林眷蹲在牆角,她淚流滿面地說:“世界上怎麽會有比你更好的人。”
“會有的,不是我瞧不上你,是我配不上你。”林眷給她擦了擦眼淚,“簡聆音是最好的姑娘,我從帝京穿花打馬而來,最春風得意時候,也未見比你更好的姑娘。”
“騙子,林眷你就是個騙子。你不如就惡人做到底,告訴我你當真負心。既然不娶我,何必對我溫言軟語,叫我留了念想,忘不了你。你說你要考取功名,我日日盼你中榜,又日日怕你中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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