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胎壓碎乾枯的落葉,在導航裡頭清潤的女聲提示下,於寬廣的街道一路向前疾馳著。晨色中的清風拂過光滑的車蓋,周遭景致朝著後方綿延不斷地退卻,寧謐的氣氛在空氣裡頭鋪滿,莫名使人心靜。
由於起得太早,薑詩意一路上瞌睡不斷。易羨舟也沒有打攪她,只是任她舒舒服服地在那兒補著覺。
直到車子抵達目的地,易羨舟才喊了她一聲:“詩意,我們到了。”
薑詩意從迷糊的夢境之中醒來,輕輕打了個哈欠,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和她一塊兒下了車。
這會兒天上濃厚的墨色已經化開了一些,一眼望去像極了一片毫無止境的透澈鏡面。
海風微潮,迎面拂來將發絲吹開的同時,鹹濕的味道灌入鼻間,令人身上濃重的困意全都消散了開去。層層疊疊的海浪聲如同白噪音那般在耳邊翻滾起伏著,令人格外心靜。
放眼望去,發現這裡除了她倆以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小情侶也在,這會兒都在那裡黏黏糊糊地等候著。
應該都是看到了網上大家發的照片,就趕過來看日出了。這裡還真是挺火的。
說來也是神奇。薑詩意以前看到那些黏膩的小情侶時,總覺得很費解,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麽東西,多看一眼都覺得齁得慌。
尤其是在看到很多情侶之間作出的幼稚舉動時,更是會露出一臉的嫌棄,總覺得太過弱智。
直到自己談了戀愛,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才是弱智界天花板一樣的存在。
踩在松軟的沙石之上,易羨舟挽著薑詩意的手漫步在海邊,聽著海風的聲音,感歎了一聲:“其實在我十多歲的時候後 ,就對看日出這件事挺向往的。”
“因為覺得很漂亮嗎?”薑詩意問。
易羨舟回道:“對。”
一方面是小時候的很多電視劇裡頭都會有這麽一個主角去看日出的情節。而且導演多半都會把那個鏡頭拍攝得十分唯美。看多了,自然而然就會向往了。
另一方面則是她的親生母親一直都有著想要去海邊正兒八經看一下日出的願望。只可惜,這個願望還沒能實現,她就離開這個世界了。
易羨舟琢磨著,繼續說:“然後我記得有一次,路過我爸和我媽房門時,聽他們說決定過年的時候要把日出給安排上,我當時期待了挺久。結果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們的計劃裡頭只有木心,並不包括我。”
薑詩意聽到這裡,眉心禁不住地蹙了起來,問:“他們怎麽這樣?!為什麽不帶你?”
易羨舟笑了下,說:“一方面,他們之所以想去,其實是為了木心。木心想去,他們才想去的,這個計劃的產生源頭,就沒有我。但是因為臨行前,木心自己摔倒了,非說是我推的她,我爸媽不聽我的解釋,堅信我是在詭辯,就沒帶我。”
不僅沒帶她,還對她撂下了一句話:你真的是配不上我們對你的好。
薑詩意一聽她家裡那些人乾的那些事,就氣不打一處來:“真的是太過分了吧?假如真的對你上心,怎麽連一個你的解釋都不聽?”
易羨舟沉默了一會兒,說:“是啊,所以其實本質原因還是對我不上心。”
又一波浪潮翻湧而來拍打在海灘上,隨後激流勇退,沙灘重新變成了一片柔軟平滑的模樣。
薑詩意忽然覺得,自己剛剛是不是不應該說那樣的話,不禁捏了下易羨舟的手。
“所以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在思考一個問題。”易羨舟說:“我在思考,是不是我不夠優秀,不夠好,不夠獨立,導致他們不需要我,所以才會那樣子區別對待我。”
正因如此,才會出現那家人無論叫她做什麽,她都會努力去完成的局面。畢竟大部分時候,只要她替她們做事了,多少也還是能夠得到一些表揚的。
但假如不做,假如叛逆一點,得到的就只會是指責了。
“後來,四年前,”易羨舟說,“我終於去看了一次日出。真的很漂亮。那天晚上回去後,睡得都格外的好。”
“和誰看的呀?”薑詩意問。
“自己一個人來看的。”易羨舟說:“那時候手裡頭的事情不是很多,說走就走了。”
薑詩意又問:“一個人看的話,會不會覺得有點兒冷清?”
易羨舟笑了下,說:“那時候的我,不太清楚什麽叫做冷清。”
薑詩意沒有說話,只是認認真真地看著她的側臉。
“因為習慣了。”易羨舟說:“習慣了,自然而然就覺得沒什麽關系了,都不算事兒。”
薑詩意再一次拉緊了易羨舟的手:“那我可不允許你習慣那種事情。”
“哈哈,”易羨舟轉頭看著她,“我現在確實已經不習慣了。”
現在的她,習慣了另一件事。就是無論做什麽,都想要帶上薑詩意。
而且也對各種節日都有了期待。總想著要和薑詩意一塊兒過。
薑詩意點頭:“那就好!以後我陪你。”
易羨舟注視著她的臉:“嗯。”
隨後,笑意盈盈的薑詩意轉過頭來朝著遠方一看,便驚訝地發現,天邊已經出現了一絲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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