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氣
許歲祈幾乎是跌入應徠的懷抱之中, 雙腿似乎在奔過去的時候已花光所有力氣,酥麻從足跟開始蔓延,至摟住應徠脖頸的雙臂, 至被應徠那股淡淡雪松香充斥的鼻腔,一切無處安放的委屈好像都靜止了湧動, 得到了歸屬。
唯有淚是止不住的流。
此刻的依靠沒有凌厲的風沙,沒有周遭的爭吵和竊語, 隻有彼此在靜默走廊裡格外沉穩的心跳,只有不顧一切拋給對方的依賴。
而應徠穩穩地接住了那份依賴。
她原以為是自己足夠冷靜和理智的,是應徠在關心則亂中迷失,可如今許歲祈才發現,原來她並不是理智到極點, 而是害怕到極點。
害怕曾經蒙住她青春時光的一句句指責和嗤語,才會把自己縮在打造的木馬,自以為是地攻入應徠的心房, 企圖讓應徠作出“正確”決定。
可巨大的木馬迎來的不是燒灼的烈火,而是應徠一直張開的擁抱, 堅實的木馬為之化開,裡面並沒有全副武裝的戰士, 隻有一個在一次次自我懷疑中變得謹小慎微、變得畏手畏腳的許歲祈, 一個害怕給任何人帶來麻煩的許歲祈。
「你為應徠帶來多少麻煩, 知道嗎?」
「應徠為了你放棄了多少機會,你知道嗎?」
「你可真的是應家的吸血鬼啊。」
應徠感到在肩膀處那股從喉腔傳來的輕顫,隻覺得胸膛裡一陣陣酸澀翻湧, 於是沉默地把禮盒換了隻手, 把空了的手輕撫向許歲祈的後背。
在後背的手撫了幾下後,乾脆環住許歲祈的腰, 還拿著藥箱的手別扭著,勉強把人抱到了沙發上。
“對不起……”
等看見許歲祈那雙被淚打濕的杏眸,那股不知所措才重新佔據應徠心頭,於是動了動嘴唇,用無比輕柔的語氣吐露這三個字。
她無論如何都不該與許歲祈吵起來的。
許歲祈聽見應徠所說,反而淚得更洶湧,帶著止不住的哽咽,眉頭是皺的,眼眶是紅的,嘴是癟起來的,似是被欺負卻沒人撐腰的小孩,哭得傷心欲絕。
“別哭……”應徠急得紙巾都來不及拿,直接用手腕往許歲祈臉頰擦去,卻被那灼熱的淚燙了下,也忍不住眼眶一紅,“是我錯了,我沒走,我隻是去前台拿藥箱了,我怕你明天醒得晚,來不及換藥……”
一張平時在名利場上口若懸河的嘴,此刻解釋起來卻磕磕絆絆。
應徠拿過被放在桌子上的禮盒,牽過許歲祈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扯開其上的蝴蝶結,露出禮盒裡面的物什。
“還有,剛剛是為了給你拿禮物,所以才回來晚了些。”
應徠一邊把禮盒的銀白物什托在手心,另一隻手繼續去撫許歲祈臉上沾著的淚水。不知道是那莫名展開的禮盒,還是手腕的那股松香過於清雅,讓許歲祈覺得一顆心漸漸平穩下來。
禮盒裡的是一個精致的銀鎖,雙如意對多雲模樣,中央還有個隸書寫就的福字,下面墜著三個小鈴鐺,看起來小巧可愛。
見許歲祈哭聲減弱,可卻還是愣愣的,應徠拿起銀鎖的吊鏈,打開扣鎖,像是哄孩子般開起話頭:“你知道嗎?今天買這個的時候,周助還笑我。”
“你知道笑我啥嗎?”
應徠如今十足像個哄孩子的幼師,循循善誘地說著童話故事。
“助理說我,平時看著這麽精明,怎還被景區這種抬高價的首飾騙呢?”
“可我才不管。”應徠把吊鏈小心翼翼地圈在許歲祈脖頸,直到看見那枚銀鎖穩穩當當地貼著許歲祈的潔白肌膚,才松了一口氣,“老板說這是長命鎖,避災去邪,長命百歲,我喜歡這寓意。”
許歲祈低頭看向那枚掛在脖頸的銀鎖,隻一垂眸,豆大的淚珠滾落在銀鎖的雲紋上,像是回收雨珠的雲,時鍾再反向走些,回到烏雲仍未密布的天,回到隻有豔陽的穹頂,回到隻有快樂的時空。
“你知道嗎?其實曾經我也差點在意外中出事。”應徠望著那枚在昏黃燈光下閃熠的銀鎖,“就在那晚吃飯所提到的,留學時去露營那天。”
許歲祈聽得心一驚,下意識去牽住應徠的手,而應徠從善如流地拉住,隨之重新讓許歲祈回到自己的懷抱裡。
然後娓娓向許歲祈坦白,用盡耐心製成一份獨一無二的邀請函,盛大的宴會隻為許歲祈一人開設,品嘗的便是那些她覺得遺憾的,不曾參與的,缺席的回憶。
“那時為了公選通識課期末論文,與幾個同學到郊外的山上采集植物標本。因為我們都有露營經驗,為了加快效率,我們決定分頭行動,誰想當天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雨,山路濕滑,我不小心順著山坡摔倒了一個無人的密林裡。”
應徠說到這裡卻是輕笑了下:“那時候腳崴了,手機也沒信號,我第一反應是摸了摸身上的袋子,還好背了五個壓縮餅乾,在沒被找到之前不至於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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