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歲祈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那花瓣上的水珠,微涼的觸感讓軀體一顫,好似四肢百骸都隨之舒展了一下。
“大家一起來吃蛋糕啦!”
帶著一個卡紙皇冠的程雲大聲喊了一句,原本在小花園各處休息的人都湧了上來。
每個被病痛折磨的人,此刻臉上都掛著笑容,看上去那樣平和幸福。
“雲姐生日快樂啊!”
圍著桌子的人喊了一句。
程雲面上沒什麽表情,可語氣已經喜氣十足:“謝謝大家的祝福!今天是我五十三歲的生日……”
“五十四……”
程雲丈夫在一旁小聲提醒。
程雲此時才反應過來,似是在腦海裡算了算,恍然大悟道:“對對對!是五十四!總是住院都不記得時間了,連今年幾歲都忘了哈哈哈……”
周邊的病友也深有同感,看著醫生手機上的時間,才紛紛感歎開口。
“原來今天已經周五了啊!”
“那看來我早就大一歲了啊哈哈哈。”
“哈哈哈你說用那個機器治療完後是不是還會健忘?”
應徠本饒有興趣地看著大家相互感歎,可注意到許歲祈的神色時,神情不由一下子頓住。
許歲祈不知出神在想什麽,神情不大自然,眼眸好似斂著悲傷。
而這種神情在經過一周治療後,應徠就已經沒有見過了。
因此在生日會結束後,應徠與許歲祈回到病房後便問:“歲祈,怎麽了?為什麽突然不開心?”
許歲祈神情木木的,望了應徠好一會才低聲開口道:“應徠,我也開始記性不好了。”
活在這樣極度規律的治療生活裡,一天一天如同複製粘貼,很容易讓人漸漸忘記時間,也開始忘事。
“你幫我洗頭的時候,我都有點忘記演陳阿曼時幫人洗頭的辦法了。”許歲祈聲音有些沮喪,“可我明明曾經練過這麽多次,應該記憶很深刻才對。”
許歲祈開始低聲向應徠傾訴:“我其實對不起陳阿曼這個角色。”
“因為我,我讓這個角色再也沒有出現在熒幕的機會,辜負了很多人的心血。”許歲祈苦笑,“我怕最後連我也不記得飾演陳阿曼的感覺了。”
明明演的時候那樣刻骨銘心。
“誰說沒有出現在熒幕的機會呢?”
應徠從一旁的櫃面上拿出平板,在輕點幾下後把平板放在許歲祈腿面上。
“你不是說之前怕投資方找莊書鈺談賠償嗎?我向你保證不會。”應徠言之鑿鑿,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定定望著許歲祈,“因為投資方忙著要讓一個人重新開心起來,沒空向她追責。”
許歲祈還沒反應過來應徠話裡的意味,便又聽見應徠開口繼續道:“其實我就是《菩提有樹》最大投資人。”
“《菩提有樹》不會被埋沒,宣傳片已經在各大平台發布,你的一切謠言澄清也包含在短片中。”
許歲祈順著應徠的目光看向腿面上的平板,隨著一句片中台詞,一幅幅九十年代湛城的畫面隨之展開,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棵樹。”
宣傳片中第一個畫面是在樓梯轉角,陳阿曼與黎小玉的對手戲,落霞彌漫在窗角,兩個對立而站的人融在霞光中那樣美好。
再之後許多未包含在正片的,莊書鈺與額外為許歲祈拍的陳阿曼從前的種種經歷如走馬燈般閃過。
宣傳片的剪輯手法很高明,在放映陳阿曼的片段時漸漸轉場到許歲祈的一張張被汙蔑被網暴的截圖。
畫面由夏日的蒼綠過渡到刺眼的紅色,一句句謾罵讓人聽著便揪心,可緊接著便是女孩說話的聲音。
許歲祈認得出那是她曾經教導的學生之一。
“許老師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我基本功練不好,她便經常加班加點帶我練習,舞蹈室遭到歹徒,她還不怕被刀刺衝上去保護我。”
緊接著出現在鏡頭面前發聲的是她曾經在支教幫助過的學生們。
“許老師不是網絡所說的那樣,她每年都會定期來我們村支教,在她的幫助下我們才能夠繼續上學。”
“歲祈與我一起籌劃拍攝過關注農村留守女童的短片,片尾有特別感謝署名,她在籍籍無名的時候便是這樣做,她怎麽會是你們口中所說的那樣蛇蠍心腸?”
第三個,第四個……
陳佳怡,喬念,趙春瑤,鄭秋……
許歲祈在上學時,在支教時,在舞蹈機構時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此刻都出現在鏡頭前,用一言一語盡力為她澄清。
只為了讓世人都知道,許歲祈並不是謠言所說的那樣不堪。
許歲祈不曾接觸網絡的這段時間裡,輿論早已逆轉,應徠把原本就應該清淨平和的世界還給許歲祈。
應徠在用這種方式告訴許歲祈,你並不是站在她的對立面,必須作為不堪和罪惡的存在。
你這麽努力地報以世界善良,這個世界也一定會有很多很多人溫柔地接住你。
“《菩提有樹》最快可以在年底環內地上映,而內地我再爭取一下……怎麽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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