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到了。”
馬車幽幽的行駛了不過一刻的光景,秋寧的聲音就在外間響起。
隨著車門大開,雲葳先一步下了馬車,入眼的景象卻令她望而卻步。
明晃晃落入她眼眸的,乃是“襄州獄”三個大字。
呆若木雞的立在馬車邊,雲葳的大眼睛轉瞬黯然失色,一雙小手不安的捏著裙擺,有些手足無措。
她早該猜到的,以自己小小年歲,又恰逢病弱之時,能考取功名,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文昭下車後,直接伸手拎起了她後脖頸的衣領,扯著雲葳就將人拽進了牢獄。
走在幽深昏暗的廊道裡,雲葳能聽見不遠處囚犯撕心裂肺的喊叫告饒聲。
她活了十幾年,這麽陰暗恐怖的地方,還是生平頭一次見。
“…殿下…”
雲葳的聲音細微而膽怯,甚至染了討饒的哭腔:“…臣不跑了,再不敢了…”
文昭不為所動,依舊拉著她往更深處走去,一言不發。
雲葳越走越怕,雙腿好似被人抽了骨頭,有些軟綿綿,可憐巴巴的喚著文昭:“殿下…”
文昭以余光瞄了一眼雲葳的反應,那小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
一雙杏仁眼裡水波瀲灩,翕動的雪白鼻尖和因驚懼而抿得緊巴巴的絳唇一側,滲出了些微淺淡的薄汗,隻一眼,就讓人心疼不忍。
文昭陡然加快了腳步,繞了幾個彎,總算到了地方。
她頓住腳步,松開自己鉗製著雲葳的手,垂眸看著身側戰戰兢兢的小東西,故作冷漠:
“裡頭的人能否安然無恙的走出去,全在你一念之間。”
雲葳定定的望著不遠處被關押在牢中的觀主,煩亂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
“現在說,還是給你找個刑房說?”文昭咄咄逼人,誓不罷休。
雲葳的呼吸轉瞬凌亂而破碎,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顫聲討饒:“殿下息怒,您問什麽臣答什麽。”
“孤什麽也不問,你自己看著說。”
文昭背著手幽幽審視著她,勾唇哂笑,轉眸吩咐身側的隨侍:“給孤搬把椅子來。”
雲葳見她如此反應,算是徹底傻掉了。
出逃那日她一直暈暈乎乎的,觀主怎就被文昭抓了,她一無所知;桃枝為何沒能帶她與接應的人匯合,反被文昭帶回了府裡,她也毫不知情。
怪不得文昭一直扣著桃枝不放,原是怕桃枝和她暗中串供。
今日以觀主做要挾,便是要她心裡沒底,恐慌之下,大抵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隨侍搬來了靠椅,文昭悠然落座,仰靠在椅子上,不疾不徐的出言:
“耗著吧,孤今日有的是時間。但孤一會兒若是惱了,就換個地方,前面盡頭那間,孤看著就不錯。”
雲葳下意識地抬眸瞧去,盡頭的牆上懸掛的琳琅滿目,張牙舞爪的物件令她轉瞬打了個哆嗦。
“臣…臣給自己的湯藥裡加了料,想著借故生病,桃枝定能想起觀主醫術卓絕,如此一來,臣就能回觀中。”
雲葳羽睫閃爍,伏著身子顫聲回應:“回了青山觀,那裡臣很熟悉,應該有機會逃出去。臣不想入宮,所以就…就從觀中跑了。”
話音散去半晌,文昭沒有給她絲毫的回應,周遭的氛圍透著詭異的靜謐。
雲葳怯生生的抬眸瞄了文昭一眼,正好對上了文昭犀利的視線,嚇得她慌亂垂首避開了。
文昭不說話,雲葳暗道,這是說得還不夠。
她咬了咬嘴,又補充道:
“府裡太醫的藥渣,是臣,臣讓桃枝動了手腳,臣錯了。”
文昭擺弄著自己手中的折扇,瞧著分外悠閑,但顯然還不滿意。
“臣的毒,是從觀主那兒學來的,所以觀主大抵能猜到,中毒是臣自導自演的鬧劇。”
雲葳接著倒豆子:“觀主受過林老的恩情,答應過林老護臣周全,幫…幫臣也是情理之中的。臣醒來就在山裡了,其余的真不知情。”
文昭默然,雲葳不語,廊道裡只有遠處飄來的哀嚎聲和一側火把燃燒時的劈啪聲。
等了半晌,見雲葳鐵了心閉嘴,文昭冷哼一聲,語氣陰惻:
“看來,雲姑娘是想嘗嘗新鮮,感悟下刑具的滋味了?孤提醒過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話入耳,雲葳的大腦頃刻一片空白。伏著的脊背上,輕薄的羅紗已經被冷汗浸濕,黏糊糊的貼在了她的身上。
“殿下息怒。”雲葳的話音顫顫巍巍的,“臣說得都是實話,再沒瞞您了。”
文昭的嘴角抽了抽,暗道雲葳小小年歲,好似主意過於正了,外表瞧著膽怯,實則膽大包天。
“來人。”
文昭淡然地招了招手,語氣更是平淡:“帶雲姑娘去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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