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葳驚駭不已,手中握著的一捧花枝四散於地,提起裙擺拔腿便逃,腳底的落紅被碾壓的支離破碎,青澀的容顏裡滿是倉惶。
“哧——呃…”
身子驟然摔落在地的悶響傳出,文昭下意識回望,竟驚詫地瞧見雲葳栽倒在了花樹下。
月白道袍的胸襟處,頃刻綻開了一朵碩大奪目的殷紅血花,在陽光的照耀下,過於刺眼了。
雲葳垂眸望著自己滲血的胸口處插著的箭矢,眸色悲戚,吃痛的身子無力的顫抖,她隻覺渾身冰冷。
掙扎了兩下,她無力爬起。
悵然的視線漫過一側安然無恙的文昭,她只能瞧見一團模糊的虛影,但她看不清這人臉上的容色,是在笑麽,還是別的什麽?
窸悉簌簌的響動傳出,文昭的下屬飛快地聚攏而來。
文昭毫發無傷,收了軟劍快步奔向了雲葳,難掩慌亂地將人扶起,攬在了臂彎裡。
遇到危險時,她下意識自保,腦海裡迸現的念頭,的確是對雲葳和桃枝的懷疑。
可她根本未曾料到,雲葳絲毫不會自保,竟中了一箭;更深感狐疑,雲葳倒地後,那暗處的箭矢便隱匿無蹤了。
“雲葳,醒醒,撐住了。”
文昭看著她心口的箭矢,心臟躍動的節拍悉數凌亂,這個傷處太危險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令雲葳的小臉煞白,自胸腔回流的血沫漫過唇緣,雲葳半闔的眸子掃過一眾突然竄出的侍衛,耳畔除了嘶鳴聽不見旁的聲響,她氣息微弱的艱難開口,話音分外哀傷:
“我,我救您,您…您殺我?”
虛浮的嗓音散於風中,雲葳隻覺眼前一黑,無力的垂下了眼瞼。
“雲葳,…雲葳!”
文昭掐著她的人中,卻也未能將人喚醒。
她把人打橫抱起,瘋了一般的飛奔著朝谷外跑去,厲聲命令著身邊的隨侍:“快找郎中!”
第8章 嫌隙
晌午驕陽烈焰如火,簌簌雲朵浮動隨風。
青山觀中,裡裡外外的人皆面若凝霜,觀主房間的榻上,雲葳雙目緊閉,牙關緊咬,面色蒼白如紙。
染血的絲帛輕紗與地上銅盆裡的殷紅格外駭人,觀主屏氣凝神的給人醫治傷口,額頭上不時垂落豆大的汗珠,身側的弟子擦了一次又一次。
文昭遠遠的立在門邊,視線卻一刻也不肯離開床榻。
廊道下的秋寧心下惴惴,握著長劍的手心驚出一片冷汗。
焦灼的氛圍已持續半個時辰了,自雲葳被帶回來,直到現下,觀主都沒勇氣給人將箭矢拔出,射中的位置若再偏離半寸,雲葳此刻早去了奈何橋。
或許,若非那被射穿的,雲葳貼身不離帶了十三載的小長命鎖替她擋了一下,這會兒她也去見閻王了。
觀主深吸一口氣,強穩心神,給左右的弟子遞了個眼色,凝眸肅目,將手探上了雲葳的胸前。
握住斷箭的木柄,隨著左手刀入,她猛一用力,將斷箭抽離了雲葳的身體。
身側的弟子眼疾手快,將撒放了止血藥劑的紗布用力摁在雲葳的胸口處,手法嫻熟的給人包扎了起來。
觀主長歎一聲,起身的刹那,身子虛離的晃了晃。
文昭眼尖的上前將人扶住,心虛詢問:“觀主,雲葳她如何?”
觀主側身避開了她的手,垂眸瞧著榻上不省人事的雲葳,眼底的疼惜苦楚毫不遮掩:
“撐的過今夜,能撿回條命來。她是個苦命孩子,於您也算有恩,貧道求您,手下留情。”
拋下一句話,觀主閃身便走,背影滄桑而落寞。
不遠處的長廊下,桃枝面色頹然。臉頰上有一對鮮紅的指印,是她自己打的。
她恨自己,怎就沒照看好小主子,若她跟在身邊,雲葳不會出事的。
今晨她本緊咬著馬車不放,可嶙峋的山路旁灌叢裡,總不時地傳出些微異樣的動靜來。
桃枝警惕心甚重,她猜測文昭惦記著雲葳手裡的書冊,不會傷了雲葳;也篤信文昭絕不可能真的不帶隨侍外出,是以大著膽子入了林中探查。
哪知入林不過須臾,她就被人暗算,再醒來時,金烏高掛南天,哪裡還有文昭一行車馬的影子?
房中人對文昭都是冷眼相向,一個個將床榻圍攏的嚴實,生怕文昭傷雲葳分毫。
文昭無奈,閃身離了房中,路過秋寧身側,連個視線都不曾給,冷聲道:“過來!”
秋寧兩股戰戰跟了上去,走到一處偏僻無人的角落,文昭頓住腳步,話音冰冷如萬年寒山:
“你動的手?”
秋寧惶然跪地叩首:“殿下明鑒,婢子不敢。”
文昭將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雙拳緊攥:“最好如此,令牌拿來。”
秋寧聽得文昭要收回暗衛令牌,心下了然,文昭到底是不肯相信她了。
也是,她埋伏了許多人在側,竟未覺察有黃雀在後,令自家主子示好的舉動中道崩殂,適得其反,著實無能至極。
顫抖著手交還了指揮令牌,秋寧怯怯請求:
“殿下,婢子失職。求您讓婢子去查,婢子以離世娘親的泉下安穩發誓,真的不曾動手傷雲姑娘,求您給婢子贖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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