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師傅臨終前的囑托,雲葳深感疲累,眸光裡滿是掙扎。
“小道長如何稱呼?”文昭看她心思飄忽,眸光微轉,便想探探底細:
“看你年歲輕淺,怎得,獨居在這小院?還早早入了道?”
雲葳兀自去了桌案前尋茶壺燒水,暗誹文昭查戶檔般的言辭實在不討喜:
“我叫惜芷,孤女罷了,往事不值一提。”
聞聲,文昭鳳眸微覷,小小年歲口風如此緊,令她心下好奇愈重,嘴上倒未曾多言。
文昭方才便發覺,小院內遮塵布上的灰塵很厚,絕非雲葳長居之處。
她要來此尋覓的,恰是一女冠和她編撰的書卷。如今人和書卷皆未尋得,偏生碰上個小女冠,還是個鬼靈精的,好似身帶諸多秘密的小丫頭。
雲葳去院外溫水,桃枝探身回來,將藥箱放在石桌上,目光犀利如刀。
“別惱,我沒胡鬧。”雲葳壓著嗓子,試圖安撫:“我的性情您清楚,不喜橫生枝節,多管閑事的。”
“甭跟我解釋了,每次話說一分,說了還不如不說。”桃枝近前撥開了她,“起來,這些粗活不用你動手。”
雲葳乖覺地坐在一旁等候,擺弄著藥箱裡的藥材,瞧著桃枝給她填滿新藥的箱籠,悶聲道了句:“多謝。”
“今夜你放人鴿子,明天自去解釋,我不管。”桃枝氣音輕吐:
“懸了多日的心今夜本就放下了,你倒好,讓大家白費心血。”
“莫說了,我會處理。”雲葳拎起熱水沸騰的茶壺,斟了三碗熱湯端進了屋內。
“撐住…你聽到沒,別睡!”秋寧攥著槐夏的手,淚眼婆娑。
槐夏嘴唇青紫,虛汗滾滾,好似洗了把臉未擦。
雲葳倏地將水碗丟在一旁,側坐於床榻,抓了槐夏的腕子直接把脈。
她的醫術雖隻學了個皮毛,卻也知再不搭救,一條命非葬送了不可。
閃身探入對側的書案後,雲葳飛快地研墨提筆,行雲流水的落了個方子,遞給門口的桃枝,“去抓藥,快些。”
桃枝掃過藥方,眸光一怔,略顯狐疑的望著雲葳,似是在問她,非做不可麽?
雲葳未回應桃枝的視線,拎了藥箱直奔榻前,提著彎刀細刃給人割破皮肉,擠出化膿的血水。
文昭見她手法嫻熟令人放心,負手走去了夜色昏昏的庭院中。
此刻,文昭需要冷靜獨處的時光,方能理順連日來的波折,思量下一步的舉措。
趁著雲葳忙碌,她將精巧的袖箭射去了牆外的老柳樹上。
暗樁辦事不利,至今未來尋她,她的心情糟透了。
大半個時辰後,桃枝端來熬好的湯藥,雲葳給昏迷的槐夏強灌了進去,叮囑一側的秋寧:
“藥罐裡還有,給你主子服下,可解毒。”
秋寧一怔,滿面意外。這丫頭分明說愛莫能助,此刻卻又變出了解藥。
待文昭主仆二人在院中對著一碗苦藥湯糾結時,桃枝擔憂的與雲葳咬耳朵:
“姑娘,她們招來了些勢力,都藏在院外巷子裡,大抵有四五人。您聽話先走,好不好?”
雲葳整理紗布的手頓了頓,氣音輕吐:“怕是走不了了,隨機應變,明早再說。”
二人對坐嘀咕的話音剛散去,文昭款款而來,巧笑倩兮:
“今夜得遇惜芷小道長搭救,實是某等之幸。不知若某現下請你包扎傷口,可會有些唐突?”
雲葳撩起眼瞼瞄過身前的暗影,取了潔白的布帛和藥膏來,半伸出胳膊,柔聲做請:“您坐。”
文昭大方的撩開了窄袖,內裡小臂上猙獰的劍傷血口逐漸浮現在雲葳眼前。
她給自己裹了很緊的布條,才止住了湧出的血水,讓人看不出自己傷勢的輕重。
雲葳極盡小心的用鑷子挑出了嵌進皮肉的染血汙布,心底十分驚駭,不知這份痛楚,文昭是如何咬牙苦撐,隱忍不發的。
一時間,雲葳油然而生一股子感佩,暗道此人不容小覷。
或許她的猜測,無誤。
第3章 疑心
“吱——”
一陣急切的止息蟬鳴過耳,文昭給秋寧遞了個眼色。
秋寧快步走出庭院,沒入窄巷。
她主仆三人在此過了一夜又一日,如今已是新一天的黃昏。
槐夏撿回了一條命,文昭也感覺到乏力的身體在漸漸恢復。
雲葳帶著桃枝,一大早就出去了,中午還曾送過飯食來。
“如何?”秋寧警惕的環視四周,與一小販模樣的人攀談。
“隻查出這二人七日前打從外鄉來,落腳城南客棧。姓甚名誰,底細如何都不知。”那人回話時有些心虛。
“這處民房呢?房契是誰?”秋寧急切地追問:“主子落到今日田地,你們實在失職,連這些小事都查不好了嗎?”
“房契戶主便是桃枝,可屬下查問方知,這是別人抵債所贈,桃枝戶檔不在此處,還在查。”
“再探那小丫頭近日蹤跡。尋常人的背景怎會如此乾淨,查無可查?”
秋寧心底直打鼓,甚至有些後怕昨夜勸文昭喝那碗藥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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