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狡黠的眸光微轉,伸手端了身側的一盤小點心過來:
“這個年歲該是都愛吃點心,別拘束,喜歡什麽自己拿。”
雲葳愈發錯愕,您哄孩子呢?有話直說行不行,莫再吊著人的心緒了可好?
“謝太后。”雲葳隨手捏了個點心攥在手掌心,垂著眸子等候下文。
齊太后示好失敗,揮手屏退了隨侍,隻留雲葳一人在房中:
“想是認生不自在了?昭兒跟吾誇了你好多次。吾曾受教於林老多年,若這般說,你這丫頭與吾,也算是頗有緣分。是哪一年跟的林老?”
雲葳羽睫閃爍,這個高枝她可不敢攀:
“回太后,臣自幼長留道觀,恰逢林老在凝華觀清修,這才得了機緣,蒙林老垂憐。拜入恩師座下,只是去歲的事。”
“嗯,放輕松,吾與你隨便聊聊。”
齊太后尋見了突破口,眉眼間的笑意愈發深沉,余光掃過文昭書案上的公文,淡然道:
“你這字跡盡得林老風骨,打眼一瞧,與吾的手跡也無甚分別,想來林老對你愛重的緊。”
“太后謬讚,臣愧不敢當。”
雲葳眸光一怔,後知後覺的回過味兒來,怪不得文昭在余杭直言問她瑤清真人在何處,原是書寫的一封藥方字跡露了馬腳,把自己賣了個乾淨。
“昭兒說,你為了不入宮隨侍吾與元太后,喂了自己毒藥?”
齊太后慢條斯理的與人寒暄:“不過兩個上了年歲的寡居婦人,你如此忌憚?”
“臣知錯。”
雲葳慌忙俯身於地,暗地裡把事事都往外抖的文昭罵了千百遍,她分明已經磋磨過自己了,竟還要搬出老母親再拾掇自己一通才滿意?
“事情過去了,昭兒也有心護你,吾不會追究。”
齊太后伸手將人扶起,溫熱的手掌覆著雲葳發顫的指尖:“跟吾說說,你當時在怕什麽?是怕吾,還是怕元太后,抑或是,你的祖父和父親?”
雲葳低垂著眉目,腦子運轉的飛快,齊太后大抵是在試探她的心意。
“臣…臣一時糊塗。”雲葳斂眸低語:
“臣自幼長在鄉野,不懂規矩禮教。元太后的懿旨令臣惶恐,於京城大內,臣心中皆是未知迷惘的怯懦畏懼,非是不願隨侍您,求太后明鑒,恕罪。”
齊太后眯了眯鳳眸,暗道小東西的口風倒是嚴實,竟未曾嚇唬出實話來。
她眸光一轉,便換了路數:“昭兒傷勢頗重,聽聞你在府外候了多日,去她寢殿瞧瞧吧。”
雲葳青澀的小臉上轉瞬染了慌亂,烏黑的大眼睛裡瞳仁猛然發散,倏的抽出了被齊太后攥著的手,倉促躬身一禮:“臣遵旨。”
說罷,她腳步虛浮的退了出去,匆匆沿著廊道,小跑著去尋文昭了。
齊太后望著她忐忑的背影,微微彎了唇角,嗤笑低語:“昭兒糊塗,早便歸心了。”
第30章 陪伴
晴空飛鶴過, 樓閣秋已深。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入耳,秋寧有些煩躁的抬腳去開門:“放肆,哪個不要命…雲姑娘?”
“秋姐姐,太后準我來的。”雲葳為讓秋寧放她進去, 也學著嘴甜了幾分。
秋寧聽得雲葳喚出聲甜甜的“姐姐”, 驚得大眼圓瞪, 抿了抿嘴才閃身放了她入內, 複又將房門合攏。
雲葳瘦弱的身影一閃,便溜進了寢殿。
殿內重重帷幔盡皆垂落, 光線格外昏暗。
她一步步靠近文昭的床榻, 雜亂的心跳聲格外響亮。
繞過羅帳屏風,瞧見文昭的模樣時,雲葳驚駭不已, 怔愣地頓住了腳步, 咬著下唇不知所措。
映入她眼簾的, 是容色蒼白如紙,半邊臉上血痂傷痕紅腫,仰靠在輪椅上虛弱不堪, 緊閉的鳳眸間愁楚滿布的文昭。
“鬧了多日要見,今日來了,怎不言語?”
文昭的話音透著無力,半眯著眸子掃了一眼雲葳,複又垂下了沉重的眼瞼。
雲葳動了動嘴唇,將驚詫探尋的眸光轉向了身側的秋寧,指著文昭蓋了厚厚皮毛, 纏滿繃帶的雙腿低語:“殿下的腿?”
秋寧漠然別過了視線,一臉苦澀。
雲葳見秋寧這副模樣, 半張小嘴不敢置信地緩了半晌,下一瞬卻忽而一個箭步上前,飛速捏住了文昭的皓腕,要給人探脈。
“放肆。”
文昭陡然縮回了手,輕斥一聲,阻止了雲葳的舉動。
雲葳垂著腦袋神傷不已,倏地直直跪下身去,語氣裡滿是歉疚:
“臣愧對殿下,若臣沒有鬧脾氣,您不會去城郊獵場,也不會…受傷了。殿下,對不起,對…不起。”
唰啦啦的兩行清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落了一地。
文昭滿目意外,她未料到,雲葳的小腦瓜會想到此處,竟自攬過失,因此而自責。
說來,那日也是趕巧了。
本來她與秋寧的計謀就選在那天,雲葳中舉,只是給她跑馬添了個名正言順,更加不會令人生疑的由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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