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參見陛下。”幾人不管私下有多大仇怨,在文昭身前皆是畢恭畢敬,見禮整整齊齊。
“免了。”文昭淡然一語:“想必諸位大抵也知曉了,今日朕緣何叫你們過來。可巧今日罷朝,都無需過分拘束。來人,賜坐。”
“謝陛下。”無人多嘴半字,安安靜靜的落座在側,殿內的氛圍透著詭異的靜謐。
“雲葳,”文昭的話音平淡無波,“怎還愣著?今日算不得朝議,去給你的長輩們見禮。”
雲葳手心冰涼一片,思及方才所謂的“約法三章”,她也不敢造次,朝著文昭躬身一禮,“是。”
“不必顧及朕,晚輩與長輩初見,行家禮情理之中,朕不會怪罪。”文昭擔憂雲葳拎不清分寸,複又出言提點。
雲葳羽睫一顫,文昭仿佛洞穿了她的心思,讓她生生將嘴邊的“雲相”兩字給咽了回去。
掀起衣袍屈膝在地,雲葳強壓著心底的不願,朝著幾人拜了一禮,語氣輕微:
“葳兒見過祖父,父親,見過母親,舅父。”
文昭對雲葳的乖覺格外滿意,轉了視線掃視著幾人的反應,默然不語。
話音散去,在座的四人表情各有千秋,文昭當真看了一場無聲的大戲。
雲崧狡詐,老狐狸的一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縫隙裡審視揣測的精光卻依舊藏不住;
雲山近被一句“父親”驚得眉心抖了三抖,抵著膝蓋的衣袖漸生褶皺,飄渺低垂的視線卻有意無意落去了雲崧的方向;
寧燁聽得出雲葳話音裡的勉強,面露疼惜;寧爍初見外甥女,一臉歡喜溢於言表。
“陛下,請恕老臣失禮。”
短暫的靜默後,雲崧率先起身,朝著文昭拱手一禮,快步走向了文昭身側的雲葳,老邁的手攀上了雲葳的臂膊,語氣裡似有愛憐:“孩子,快些起來。”
雲葳很想避開他的觸碰,礙於文昭的警告,卻是不敢。
順著雲崧的力道站起身來,雲葳下意識地往文昭的身側躲了兩步,一言不發,隻管垂著腦袋,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皂靴。
文昭伸手將小人兒拉近了些,笑著湊弄:
“瞧瞧,這是初次謀面,害羞了?都是親眷,打斷骨頭連著筋,何須見外呢?一會兒若在朕的宣和殿哭了鼻子,叫人傳出去,怕是要笑話你許久。”
雲葳轉著杏仁大眼思量的間隙,忽覺文昭攬著她的手捏住了她腰間的一條軟肉,毫不留情的給她轉了一圈,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雲葳順勢趕緊眨巴著眼睛,費勁巴拉的垂落了兩個淚珠子,捏著嗓子低聲回應,話音哽咽:
“陛下恕罪,臣…臣失禮了。骨肉親情,臣盼了多年,今日得見至親,心緒實難泰然,非是有意禦前…失儀的。”
文昭端詳著雲葳逐漸泛紅的眼眶,暗道小東西還算機靈,演技中規中矩:
“朕可受不得你的大珍珠,秋寧,帶雲舍人去外間靜靜心神,囑咐宮人嘴巴嚴實些,莫要亂傳。”
秋寧依言,將雲葳從文昭身邊帶走了。
文昭這才與殿內的幾人攀談:“雲葳是個純孝的姑娘,諸位既都是她的家人,朕有話便直言了。”
“臣等恭聆聖訓。”
“十四歲登科,朕屬意她的才華,但她心有缺憾,待日後成人再彌補,便難了。”
文昭徐徐道來:“皇考許了雲家兩個尊榮,一為尚主,二為侯爵。雲相,朕說過的話不會食言,但朕希望你將雲葳認回雲少卿名下,恢復她長孫身份…”
“陛下?”雲崧怔愣當場,急於給自己辯解,“老臣已是花甲殘年,孫兒雲景也…”
“聽朕說完。事涉雲公你的體面,亦關乎文家皇族的體面。”
文昭沉了語氣:“朕想好了,文家與你雲家的婚約不變,你只需尋個說辭恢復雲葳長孫的身份即可。是抱錯了還是怎樣,你自己掂量。至於侯爵…”
文昭轉了眸光看向寧燁姐弟:
“國朝律例明言,子嗣居長者襲爵。寧老侯爺又言,不分內外子侄,是以雲葳該承襲定安侯爵。但雲葳亦是雲家長孫女,皇考與朕有意賜爵雲家,便賜給雲葳吧。寧家爵位,順延至雲瑤身上,如何?”
“臣無異議。”寧燁聽得此番安排,趕忙起身應和。
如今寧家幼弟未婚,子嗣單薄,如果她的兩個女兒都有爵位傍身,自是最好不過。
“臣謹遵聖訓。”寧爍唯長姐馬首是瞻,左右他無子嗣,都是寶貝外甥女承襲爵位,多一個侯爵於家族發展有利無害,自是樂得應允。
“雲公,可是覺得朕安排的不妥帖?”文昭淡然的掃過陷入沉思的雲崧,幽幽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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