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葳耷拉著腦袋不敢吱聲,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給你的飯為何不吃?”文昭掃過冷了的雞湯與排骨,不悅又擔心地出言嗔怪。
“臣…不敢吃。”
文昭喟然一歎,耐著性子道:“羅喜是朕身邊的人,還是可信的。若這些你不吃,明日就喂你鹹菜窩頭。”
雲葳沒再說話了,羅喜也是她的人,但栽贓的事是哪方勢力所為,她毫無頭緒,是以此刻她誰都信不過。
“給她送些消夜來。”文昭轉身離了牢中,眼睛直勾勾審視著雲葳,卻在吩咐秋寧:“雲侯防備心甚重,你親自送,記著了?”
秋寧憋著笑,回應的一本正經:“是,婢子一定親自從膳房端來此處,看雲侯吃下去。”
這番話入耳,雲葳懸著的心安穩了兩分,文昭肯來,便是沒被大長公主的話音蠱惑;而如此細致的照顧她的飲食,大抵是願意信她的。
“陛下…”
雲葳扒著欄杆,喚住了走遠的文昭。
文昭轉眸瞧她,故意嚇唬:“莫指望朕放你出去,沒這規矩。”
“臣不敢。”雲葳訥訥低語,話音懇切:“桃枝年歲大了,可否求您,別對她動刑?她受不住的。”
文昭眉心一緊,侯府上下,約莫也只有桃枝一人,是雲葳真正在意的。
可文俊先一步把人押送大理寺,這話有些晚了。
“泥菩薩過河了,且先顧好你自己罷。”
文昭背對著雲葳,沒給人無用的承諾,撂下此語,倉促離去。
第91章 潛逃
桂枝梢頭暖暈起, 一線天光散青幕。
翌日晨起,大朝會如期而至,但朝會章程卻生出了細微變數。
“陛下,臣昨晚放班至今早入朝, 聞城中百姓與同僚談及雲陽侯府上下盡皆收監, 一眾仆從自大理寺夜轉殿前司。敢問陛下, 侯府眾人緣何入殿前司內獄?雲陽侯本人何在?”
雲葳缺位朝參卻未曾告假, 禦史台一官員在放朝的尾聲出列做請。
“臣亦有耳聞,殿前司與大理寺所決刑獄皆是官宦要案, 臣甚或聽得坊間傳聞, 雲陽侯府上下乃因壓勝邪術被大長公主撞破而收監,若真如此,此事乾系重大, 理應三司會審。”
刑部一郎中隨聲附和。
“殿前司執掌聖駕戍衛諸事, 雲陽侯府眾人收監殿前司內獄, 莫非事涉謀逆?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臣惶恐, 還請陛下明斷。”
宗正寺卿滿目狐疑,急切出列詢問,身為文家宗親,他著實掛懷文昭的安危處境。
“臣鬥膽啟奏陛下,今夤夜寅時未至,京兆府得一家丁報案,稱其家主被賊人潛入, 匕首穿胸而亡。此人口稱之主乃是昨日受大長公主召,往雲陽侯府去的太醫, 其屍身內有請求致仕的奏表。”
京兆尹適時將新得的案子當堂坦陳,讓雲葳與這些猜忌的勾連更密切了幾分。
一時間,崇政殿內一眾朝臣的臉色染了十足的陰霾與猜疑,私下眼神交流的大有人在。
“京中謠言甚囂塵上只需須臾光景,雲陽侯身居高位,又是陛下近臣,今未入朝會,蹤跡不明,恐人心不安;府中人盡皆收監候審,她身為家主無有逃避之理,合該配合有司查問,請陛下明斷。”
“昨晚京中多人親見侯府上下隨員被押送大理寺獄,不知大理寺卿可否給諸位同儕解惑?”
一語落,眾人齊刷刷將視線投去了大理寺卿身上。
這位天命之年的駙馬,外人眼裡謹小慎微半輩子的杜廷尉,眼下顧不得君臣禮數,抬起袖子擦著額上泛起的層層冷汗,偷瞄著禦座上文昭陰沉的臉色,不由得遍體生寒,自也沒有回應旁人的疑問。
“壓勝巫蠱乃陰邪之術,害人害己,亦事關為臣名節清譽乃至個人與一國運數,怎可等閑視之?口口相傳的說辭恐非空穴來風,雲陽侯理當往有司配合查證,以正視聽,令謠言自破。”
“臣附議,望陛下明斷。”
“臣附議…”
文昭的腦海裡嗡鳴聲聲,眼見滿朝臣工皆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逼迫做派,她不由得蹙了眉頭。
昨夜蕭妧與杜淮遞送來的口供實在難看——
吳桐一口咬定,邪物是雲葳命她自宮裡一個老宮女處求來的,也是雲葳指使她埋在自家府宅園子裡的。
至於府中其他的人,則抵死不認,聲稱雲葳從無行此邪術的賊心。
而審到雲葳製毒原料的源頭,卻無一人知曉內情,府中家仆熬不住酷刑而一命嗚呼的,已經有好幾個了。
文昭在半個時辰前,已然命秋寧鎖拿了吳尚宮與吳桐招認出來的老宮女,也派了槐夏去殿前司追問吳桐胡言亂語的因由,但直到眼下被群臣逼迫,這些人也未曾再傳回新的口供。
昨日傍晚事發突然,文俊行事倉促,侯府人多,走漏了風聲也無可厚非,但謠言直指壓勝邪術,未免有些過於巧合,倒似被某些喉舌存心散布出來的刻意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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